陳遵神情上看不出任何變化，但他的腦海中不由的浮現(xiàn)一個熟悉的身影。
“既然明了這種品質(zhì)的可貴，那便可以有意識地去培養(yǎng)一下，看看年輕人能否學會，給自信的人一點挫折，給謙遜的人一點成功?！?p>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分門內(nèi)自然會多一批可用之才，即便沒什么效果，對于分門來說，也并沒有什么損失。”老人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在場的小隊隊員們卻明白，這句話曾經(jīng)決定了他們每個人的命運，并且是兩種迥然不同的命運，雖然事情已經(jīng)過去，但此時聽來，他們心中依舊有些難以名狀的滋味。
當然，他們也足夠聰明，擁有足夠的自制力，并不會將心中的情緒流露出來。
老人的眼神在黃亮和楊一身上徘徊了幾次，才再次開口，“你們猜的沒有錯，你們之間的這場所謂的賭局，其實結局是早已經(jīng)確定的，誰輸誰贏對于我們來講，并沒有什么意義?！?p> “自信變得自負或懷疑，謙遜變得自卑或盲目，都不是我們所希望看到的結果?！?p> 此刻的局面，頗有一種正襟危坐、聆聽訓話的感覺，乙七隊員表面看上去無比認真，但內(nèi)心中，早將黃亮埋怨了無數(shù)遍。
他們又不蠢，如果剛開始不知道老人的身份，但隨著老人的話，也經(jīng)歷了從猜測到確認的過程，“上層的人”，掌務當然也算是上層的人，但是又怎么能混為一談。
埋怨完黃亮，心中便只有“完了”兩個字不斷重復，`他們怎么也不會想到作為分門掌務，竟然會見他們。
瞬間回想起自己剛剛所有的一舉一動，竟是感覺沒有一處是恰當?shù)皿w的，便也造成了全身的每一絲肌肉，都想讓自己保持正襟危坐的姿態(tài)，腦海中的想法卻還是感覺姿勢不對，想要調(diào)整。
但在明白了老人的身份之后，他們哪敢再像之前那樣隨意，隱然有一種坐在熱爐上卻絲毫不能動彈的感覺。
老人的目光自然可以將所有人的表現(xiàn)收入眼底，但他的表情，從始至終并沒有太多的變化，依舊是那樣和煦，卻不知是他并不在意乙七小隊的行為，還是沒有關注他們的變化。
“既然知道我們插手了你們的賭局，恐怕你們也在猜測，我們在這個過程中究竟做了多少?！?p> “其實我們做的事情，遠比你們想象中的要少?！标愖耋E然感覺一股壓力，本能中感受到一股危險來臨，如果是在平時的話，感受到危險，他只會聽從本能，便會立即行動，無論是遠離還是出手，都是一種選擇。
但此時此地，陳遵的選擇卻只有壓抑住自己的本能沖動，表現(xiàn)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雖然一直將目光放在對面幾個甲三小隊隊員身上，但他的注意力卻一直圍繞著老人。
“除了一些衛(wèi)隊的福利讓你們提前享受到了，以及對陰界怪物做了一些小手腳之外，更多的情況下，你們走到現(xiàn)在，依靠的還是你們自己?！?p> 老人再次將目光轉向黃亮，這一次黃亮能夠明顯看到老人上下頷首打量自己，“你之前放手一搏的舉動讓我們驚訝，但你識人的眼光，則是讓我們驚喜?！?p> “事務院出身也罷，流民出身也罷，這種東西，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就是那回事。當你從整體來看的話，都是有優(yōu)有劣，只不過事務院出身的，整體比流民出身的好一點罷了?！?p> “但，整體這東西，在你們的賭局中沒什么意義，你們的賭局，最終還是你們八個人和八個人的是事情?！?p> “他呢，能組織出這樣的一支小隊，我并不意外，在這樣的條件下，即便是換一個人，組建的隊伍或許沒有他的優(yōu)秀，但是并不會有太大的差距?！?p> “而在你的條件下，想要再組建一個類似的小隊，卻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黃亮此刻卻是緊壓住嘴唇，收縮著雙眉，他害怕一時忍不住而造成自己情緒崩潰，他為了組建這支小隊，究竟付出了怎樣的心血，只有他自己知道，放棄的念頭出現(xiàn)過多少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為了證明自己，是一個很簡單的想法，但在證明自己的過程中，又起了多少懷疑自己的想法，而現(xiàn)在，黃亮明白了自己的努力被人肯定，又怎么會淡然地看待這一切。
他當然明白，自己最初的想法的可笑，短時間內(nèi)自然會是事務院出身的比較優(yōu)勢，畢竟他們身上被投入了那么多的資源，也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訓練，不可能一點效果都沒有。
但當時間被拉的足夠長，其實出身便很難有決定性的作用，在事務院中的三五年的經(jīng)歷，在剛開始的話，可能會有所幫助，甚至是很大的幫助，但在十幾年幾十年的時間下，在事務院所學的，你都會學到。
這樣的道理，黃亮他在之前知道么，他知道，但他懂得么，他不懂。
他想的只是我要證明“流民出身的人并不比事務院出身的人差”，這些道理，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個個填充自己理由的佐證罷了。
只有真正經(jīng)歷了兩支小隊的交手，他才去認真的考慮那些早已知道的事實。
最初想法的可笑，卻又恰恰是這種想法促使黃亮采取了行動，這場賭局中，每個人都有想要的東西，怕是只有黃亮的動機最單純，只不過是想要證明自己罷了。
從第一戰(zhàn)的結果開始，黃亮的所有的設想便被打碎了，他只能一邊告訴自己，沒有退路了，即便想法是錯的，也要繼續(xù)走下去，同時，將碎片撿起來，然后重新拼起來。
他能夠感受到老人的話中對在這個過程中他本身的肯定，想法錯沒錯，到底算不算是證明了自己，在某種程度上來講，都有些空泛。
只有在過程中的努力和付出得到了肯定，才能讓他覺得，他不是一個磨練楊一成長的工具，不是扮演著因為機緣巧合而被人所看中，用過之后便被丟棄的角色。
黃亮最終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心緒，他沒有發(fā)現(xiàn)，此刻的他卻不再那么在意老人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和對面的楊一眼神接觸，黃亮沒有任何避開的舉動。
而楊一，自然也發(fā)現(xiàn)了黃亮眼底新增的那份沉穩(wěn)和那份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