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岳此時很不平靜,目眶欲裂,粗重的呼吸聲隱隱透出,左拳更是攥到關(guān)節(jié)都發(fā)白了。不過他沒有更進一步的表現(xiàn),而是慢慢的恢復(fù)了平靜。
“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死在我的手里!”
吳岳本就不是個心思如吳峰般細膩之人,可是自從幾年前他們一家人從寒泉古寺歸來,吳峰就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太尋常事情。護國殿長老頻繁被遣出,皇室嫡親莫名其妙失蹤幾人,武帝吳凌天少理國事且頻繁出進藏經(jīng)閣,包括對待從前最疼愛的小兒子吳岳,也是再無愛意。包括昨晚吳峰那一匕首刺過去,若是放了從前,絕對會被吳凌天攔下來,即使不是吳凌天,也有龐叔在一旁陪護。絕不會讓吳岳受到一點傷害。當吳峰察覺到反常的時候,告訴吳岳,吳岳當場勃然大怒,堅決不相信,因此還和吳峰差點大打出手。吳峰便將計就計,將他兄弟二人之間的這次矛盾擴大化擺了出來。因為他總有一種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不詳預(yù)感。把他和兄弟分開,讓吳凌天麻痹大意認為是為皇位爭奪,那么很多時候吳峰的小動作就可以更好的隱藏起來。
吳峰和吳岳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吳峰的母親周皇后死的早,吳凌天后又娶了名門公孫家長孫女公孫璃為皇后,并誕下一子起名吳岳,兩兄弟從小一起跟著公孫皇后長大,如同親手足,吳峰自小聰穎過人且根骨奇佳,在皇室磅礴資源之下,修為提升迅猛,公孫皇后待他更是視如己出,琴棋書畫傾囊相授,年至十二便已文武雙絕,立為太子。吳峰從小缺少母愛,對公孫皇后崇敬備至,因此對待二弟吳岳更是視若禁臠,常常替調(diào)皮的吳岳背黑鍋。吳峰為了能及時知道吳岳犯了什么錯幫他圓謊,特地將兩人臥房石凳做了機關(guān),一邊在石凳上叩擊,另一邊的凳面就能傳來。吳峰用特殊的節(jié)奏和力度敲擊,吳岳便能知道吳峰在說什么。只是沒想到,曾經(jīng)用來逃難的趁手寶貝如今卻告訴了他天大的災(zāi)難。
吳岳艱難的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吐出,遣退了侍女,輕輕的松開了從吳峰臥房出來時就一直緊攥的右手。手中赫然便是那塊錦帕,吳岳顫抖著手,把一杯摻了米湯的酒倒在錦帕上,又運轉(zhuǎn)功法將巾帕烘干,吳峰的一首《愁風(fēng)錯》緩緩?fù)嗜?,接著,一行娟秀的小字印出?p> “岳兒,當你看到這段字的時候,想必你也達到神功四重之境,那么娘親也就能稍稍放心了。接下來娘親要說的話,你一定不要讓別人知道。”吳岳神色悲戚的沖著巾帕點了點頭哽咽道:“娘親,孩兒知道?!?p> “岳兒,你要記得,不管什么時候,娘親都記掛著你們,娘親離開你們實在是迫不得已,你可還記得,三年前,你父皇帶著我們?nèi)艘黄鹑チ撕潘抡堅?,后來你們在和小和尚玩的時候,我陪你父皇去與廣源住持論道,正在論道之時,忽然從天而降一道黑影,沖著我和你父皇襲來。你父皇正在論道,毫無防備,只能向我靠過來,但還是沒能擋住,我就被打暈了。當我清醒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寺內(nèi)廂房,你父皇站在一邊,我急忙問他有沒有事,他說刺客已經(jīng)被擊斃了,不過一向與皇室親近的廣元大師卻未出現(xiàn)。后來我們返回皇城之后,我就發(fā)現(xiàn)你父皇性情大變,相信你大哥早已察覺。詳細情況你可以去問你大哥。之后又過了一年,娘親越來越發(fā)現(xiàn)你父皇有問題,總是會刻意問我一些隱秘之事,而且這些應(yīng)該都是他知道的東西。娘親心里愈加疑惑,問了他一次,他卻推脫說是記性不好,這怎么可能,他才將至中年而已。而且自從娘親問過他之后,他就對娘親愈加冷淡,甚至讓娘親察覺的到了一絲危險。娘親心里不禁浮現(xiàn)出一個讓我自己都害怕的猜測:這個人,不是你父皇!但是娘親沒有實際證據(jù),只是猜測,直到有一天,他練功時娘親去送茶,看到他好像出了差錯,噴出一口暗紅色的血液!娘親嚇得差點把茶杯摔在地上,他的血的顏色居然不是金色的!他當時好似略有察覺,朝娘親這邊看來,目光一凜,冷哼了一下想要過來卻沒能起身,反而又吐出一口黑血。眼中的殺意毫無保留的向娘親撲來卻摔倒在地,娘親一下就確定了,他不是你的父皇!娘親很想沖過去問問他到底是誰,凌天去哪了,卻沒有勇氣,落荒而逃。回來之后娘親連夜寫了這封密信交給你大哥然后離開了。你不用來找娘親,娘親去了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你要記得,以后有任何事情,一定要聽你大哥的話,還有那塊玉佩是娘親出嫁時你外公送我的,可護你三次平安。岳兒,你要記得,娘親愛你們?!?p> 吳岳寬厚的肩膀不住的顫抖,滾燙的眼淚順著他的臉頰不住的流下,狠狠的砸在地板上,啪嗒,啪嗒,但是他的心碎的,要比這眼淚更甚千倍萬倍。其實吳岳心中也早有所覺只是不敢承認罷了,不敢承認愛他如掌上明珠的父親早已不在甚至換做他人,他不敢想,不敢問,更不敢與任何人提及,卑躬屈膝的承受著認賊作父的痛苦,壓抑的心情憤懣到了極致。
若不是吳峰一點一點的慢慢告訴他,要絕對的隱忍,說不定他早已橫死臥榻。
“我說過的,早晚有一天,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
吳岳無比小心的把這塊巾帕折好揣進懷里,生怕它離開自己一絲一毫。然后閉上了布滿血絲的雙眼,腦子里回憶著吳峰發(fā)給自己的暗語。
“岳兒,我已經(jīng)確認了,他不是我們的父王。二娘要跟你說的話,就在我給你的巾帕里,你知道該怎么打開。小胖子今晚可能有難,你一定要救他。”
吳岳睜開眼,一片冷峻,默默的走到書房里,換上了一身夜行衣,轉(zhuǎn)了一下書桌上的筆筒,書桌后面嗡嗡的出現(xiàn)了一道暗門,吳岳身形一閃。消失在書房里,暗門悄悄合攏無人知曉。這道暗門也是吳峰特意親自給吳岳挖的,方便他從皇城外及時潛回。
此時,城外一家賭坊里燈火通明,鬧哄哄的人群之中,一個小胖子正坐在一把木椅之上,大圓屁股把椅面坐了個滿滿登登,右腳收回踩著椅面,左腳蹬地,脖子不要命的向前伸著,圓滾滾的肚子擠的桌子和和椅子嘎吱嘎吱直響,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面前桌上的一只瓷碗,都快要突出來了,左手按著桌面,右手死死攥著一塊銅板——這是他僅剩的一塊銅板了。漲紅的大圓臉上汗水連連,吐沫星子隨著他有力的嘶吼四處飛濺
“大!大!大!……”
“這小胖子,這次要是這把再輸了,估計是要連底褲都得當?shù)袅?!?p> “哈哈哈!全城誰不知道就數(shù)這個死胖子最是賭錢不要命了,今天敢和鬼手賭,我看他別說底褲了,都要給人家割走了,哈哈哈哈!”
一旁看熱鬧的人們,出口粗鄙,全無同情之心,不停的拿鼻孔看著這個不知死活的小胖子,索性小胖子并沒有在意他們?nèi)魏我蝗耍浪赖牡芍侵淮赏?,偶爾略微瞟向黑袍男子的左手,眼里的絕望、渴望和執(zhí)拗毫不保留。
此時一只纖纖玉手放在瓷碗之上,好聽的聲音從一旁鉆進小胖子的耳朵里:
“小鬼,你手里可就只有這最后一塊銅板了,這局要是還輸了,可就要拿你的寒星劍來當賭注嘍,咯咯咯…”
小胖子頭也不抬道:“臭娘們,廢話少說,趕緊的開!小爺我一向愿賭服輸,什么時候當過過縮頭烏龜!開!”
女子也不生氣,一張玲瓏俏臉轉(zhuǎn)向另一邊,口氣尊敬的對一個只有九指的黑袍斗笠男子問道:“鬼手大人,可以開了嗎?”
男子并沒說話,只是雙手抱臂點了點頭。缺了一根小拇指的左手,三根手指很有規(guī)律的叩擊著臂膀,中指上套了一個毫不起眼的灰色戒指。
“快看快看!要開了!這次這小胖子肯定死定了,哈哈哈”
“那還用說?鬼手大人什么時候失過手,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嘴賤,敢和鬼手大人要東西,還是要用賭的,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
那雙玉手緊扣瓷碗,瘦弱的肩膀微微一沉,大喝一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