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這里,人好像都是一樣的,來這世上一趟,耕農(nóng)作物,吃五谷雜糧,飲井泉之水,過團圓之年,行床蒂之事,享人倫之樂,盼太平一生。好像人又不是一樣的,比如男人和女人,男孩與女孩,別人家孩子和我。
我很討厭去干活,但是我又不敢說不字,一方面我怕,我怕我奶奶會打我罵我說我。一方面我看著她們都在做事,我不做事好像說不過去。只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在忙,時時刻刻在忙,永遠沒有停歇的日子,真的會讓人斷了念想。春天里播種油菜,夏天水稻田里插秧,土地里種棉花,秋天里收稻谷,冬天里還要扯棉花桿,麥梗。一日復(fù)一日,一年四季,年年如此,不知何時是個頭。
而我也沒有地方可以逃。只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但我又不是一個很會讀書的料子。
夏天的夜晚很漆黑,屋門前看前面一片黑暗,沒有半點光,但是很空曠,風聲,青蛙鳥蟲的叫聲在耳邊盤旋,有時看到手電筒的光,或者聽到腳步聲,家狗旺旺叫的聲音越來越大的時候,我奶奶就會馬上起身開門看看外面的情況,有時情況不對勁還會扯開喉嚨叫幾聲,把夜間行走的人嚇走。
這時奶奶看著人走遠了,就一邊關(guān)門一邊念叨著“這晚上飼鱔魚,打蛇,捉青蛙的,不喊兩下,等下跑到我們池塘把魚給釣走了,那多劃不來,你找都沒有人找”。
我躺在竹床上看著電視,奶奶穿著白色背心,穿著短褲,半干半濕的短頭發(fā),全身都是香皂的味道。拿著芭蕉扇給我扇著風,爺爺則靠在柜子正對著電視機坐著,一手拿著煙草葉放到另一只手上的白色草紙上,小心翼翼的卷著自己做的煙,卷的差不多的時候,用口水粘一下,拿著火柴輕輕劃一下帶出火花,點燃煙草吸了起來,畫面看著挺好的,樸素。只是唯一煞風景的就是,咳嗽的聲音很大,應(yīng)該是嗆得很不是舒服吧。
此時的電視里放的是張國立與蔣雯麗演的《金婚》。一部講述家常倫理的電視劇,我們都專心的看著,像是犒勞這勞累了一天的身體與心靈。讓它們也跟著晚間的休閑娛樂放松。只是《金婚》里有太多夫妻生活的畫面。每當看得好好的,我奶奶突然就要我爺爺把電視關(guān)掉,那時的我不敢做聲,但是又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么。每當成年男子與成年女子,牽手,擁抱,接吻的時候,電視就關(guān)掉了,或者就不讓我看了,讓我趕緊閉上眼睛睡覺。那時的我不懂,只覺得大人這么反感,肯定是不好的。后來的時光里,不知道是不是成了慣性還是我有意識的自動屏蔽,每當有這種親熱戲份的時候,我都很主動,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讓自己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被外界所干擾,我做到了非禮勿視,非禮勿聽。腦海里灌輸著“這些應(yīng)該是小孩子不該看的東西,這應(yīng)該茍且不堪的東西,這些應(yīng)該是骯臟用來誤導(dǎo)小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