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倦月瞪大了眼睛,便聽一聲驚呼,一個僧人從眾人頭頂飛出,摔進了旁邊的佛殿里。還沒回過神來,慘叫聲此起彼伏,接二連三有人騰起,跟著如斷線風(fēng)箏一般,依次飛入那佛堂。
這些人是布達拉宮現(xiàn)存六十四殿的殿主,個個武藝一流,幾乎算是整個后藏的高手云集于此。但拳神大發(fā)神威,全力出擊,眾殿主在他的攻勢下,無人能當(dāng)一合,均給他一抓即暈,扔進隔壁殿堂,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
內(nèi)圈的喇嘛迫于情勢,尚在拼命抵抗,外圍的看到這一幕,早沒了戰(zhàn)意。一個殿主道:“快、快抓了那些囚犯當(dāng)人質(zhì),逼他停手......”還沒說完,一道人影落在他面前,正是云剛,口中笑道:“你說要抓誰當(dāng)人質(zhì)?”
那殿主冷不防給他貼臉逼問,呃的一聲,居然嚇暈在地。云剛哈哈一笑,拎起他后頸,隨手扔了出去。如此一來,其余殿主哪敢還有異想?盡皆撤招,作鳥獸散一般四處逃開。
云剛大喝道:“都給老子停下,誰跑打誰!”眾殿主叫苦不迭,可哪個都不敢冒頭尋死,一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立于原地,動也不敢動。云剛一指身邊的殿堂,笑道:“都乖乖排好隊,自覺走進去?!?p> 眾殿主哭喪著臉,排成長龍一般的隊伍,畏畏縮縮邁入佛堂里。云剛在旁監(jiān)視,心想:“倒也省事了,不然這么多人,若讓我一個個打暈,不知要耗費多少工夫?”
他乘勝懾敵,心下暗喜,卻覺眾喇嘛走得太慢,罵道:“你們是烏龜么?磨蹭什么?”躍到隊尾,一腳踹向最后那人的屁股,力道傳去,前面數(shù)十人身不由己,頓時前胸貼后背,啊喲、哎呀地全沖進了門。
云剛吩咐道:“去把那尊大佛推來,堵住了門口,老實呆在里面,老子便不再傷你們?!碑?dāng)頭幾個殿主見那尊蓮花生大士的佛像高約兩丈,銅體金表,沉重?zé)o比,均面露難色,強笑道:“金剛說笑了,咱們怎么推得動?”
云剛笑道:“是么?那讓開罷!”踏步而去,進到佛堂里,雙手在佛像底座一抱,便將其抬起,擱在了地上。他扣住底座上兩片蓮瓣,輕喝一聲,便聽茲拉、茲拉刺耳之響,佛像給他一寸寸往門口拽去。
眾殿主分立兩側(cè),只瞧得身子僵直,目瞪口呆,好似侍奉佛祖出行的兩排羅漢。驀地眼前光亮一黯,眾殿主這才回過神來,發(fā)覺殿門已讓佛像堵住,自己一行全困在了殿內(nèi),暫時出去不得。
云剛長吐一口氣,搓了搓手掌,心想:“這佛殿銅墻鐵壁,單門無窗,正好關(guān)住他們?!鞭D(zhuǎn)頭一看,卻是一驚,只見風(fēng)倦月、許清濁和眾囚犯癱軟在地,勉強瞪目望著自己,不知何時,竟全都無聲無息地倒下了。
他身為絕頂武學(xué)高手,靈覺通神,若有異動和危險,早就能感到了,可眾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遭了偷襲,可見對方攻勢極盡隱藏之能。他忙上前幾步,鼻中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恍然驚道:“波旬魔香!”
始知不是敵方潛身突襲,而是催毒制人。波旬乃是佛教神話里的魔王,專門擾亂佛陀修行,曾有古人借用此意煉成一種毒香,無色無味,令人聞之,心力無法集中,等同癱瘓,任人宰割。
云剛聽聞此香為數(shù)百年前,藏王為試高僧定力而特制的,召集眾僧齊聚道場,等他們誦經(jīng)念佛時,命人暗中催發(fā)毒香。最后哪位僧人沒有倒下,藏王即知其禪定深厚,佛法高明,當(dāng)即奉為上師。
許清濁、風(fēng)倦月武功還不錯,但年紀太輕,內(nèi)修功夫不足,自然中招難當(dāng)。囚犯中,固然不乏定力了得的黃教高僧,可身上有傷,兼之剛逃出深牢,疲憊不堪,忽然被魔香一熏,也都無法招架。
云剛情知這魔香并無解藥,就算打倒了使毒的正主,其癥狀沒個一日半日也難好,總不能叫這一批人都躺在布達拉宮里,等著LS城的大軍前來剿滅?他這么一想,著急不已,不去尋偷襲者,反而奔進人群,查看細況。
眾人神智尚存,唯身軀動彈不得,望他來了,都露出苦笑。云剛心中懊悔,正琢磨怎么將人一一抱下山去,忽聽許清濁微弱的聲音說道:“云、云大伯......我,助我,我有辦法......”
云剛奇道:“你還能說話?”心想他既生異相,所言必有道理,點頭道:“怎么幫?”許清濁吃力地道:“......幫、幫我催醒‘陰符勁’......”
云剛一怔,暗想:“不錯,這門內(nèi)力似乎能驅(qū)邪?!币仓罱嬖S清濁護法,以渾厚真氣強壓他體內(nèi)“陰符勁”,強行令其蟄伏,此刻奇勁未醒,多半沒能發(fā)揮全效。
當(dāng)下在他肩頭、腰胯、雙足各拍一掌,“陰符勁”主要集中在這三處,給云剛一催,登時活動起來。許清濁神智一醒,坐直了身子,咳嗽幾聲,伸手往懷里摸去。
云剛皺眉道:“你兩勁互斗的內(nèi)傷且不說,剛才又讓人打了一掌,還能使‘陰符勁’替人解毒么?”許清濁道:“不是,我有解毒的法寶!”來不及解釋,取出了“五毒桃花珠”,雙手將其合在掌心。
許清濁道:“云大伯,等會兒救我性命,千萬別叫我死了......”不待云剛詢問,內(nèi)力一吐,寶珠上騰起一團粉煙,有如華蓋,轉(zhuǎn)眼間又積聚成一片寬大的粉色云朵,遮在眾人頭頂。
云剛瞧得驚奇,又見粉煙籠罩之下,憑空出現(xiàn)了無數(shù)金霧,千絲萬縷,一齊往那寶珠內(nèi)涌進。他心道:“傳聞波旬花本是金色,但煉成毒香后,本色盡除,如今重現(xiàn)為金,當(dāng)是毒效已破,不能為惡?!?p> 云剛驚喜萬分,轉(zhuǎn)頭一看,風(fēng)倦月及眾囚犯四肢輕顫,似乎快可以活動了。再看許清濁,只見他齜牙咧嘴,像忍著極大的痛苦一般,想起他說過的話,忙抵掌其背,果覺雙勁在他經(jīng)脈中爭斗不休。
他一面運氣替他護法,一面尋思:“為什么時辰?jīng)]到就發(fā)作了?啊,他為了催動這片粉云,用上了另一股巧勁?!彼喜徊?,許清濁為了驅(qū)使“五毒桃花珠”,幾乎將全身“藏花勁”用出,提前引發(fā)了雙勁之爭。
不到盞茶工夫,眾人已能站起,只有兩人仍倒地不醒,一人是西海老祖,本來就給云剛打暈了的,另一人是那漢人囚徒,想是身子虛弱,拖傷帶病,哪怕解了毒,仍陷于沉睡當(dāng)中。
云剛甚喜,忽地走出人群,沖著廣場入口處的門樓喝道:“他媽的,給老子滾出來!”他以內(nèi)家真力發(fā)吼作嘯,聲如雷轟,回聲未起,幾個人影從那門樓上跌落。
這幾人被“獅子吼”一震現(xiàn)身,可甫一落地,都站穩(wěn)了沒倒,可見功力極為深厚。云剛數(shù)道:“一,二,三......六個,加上西海老祖,哼,原來你們便是‘藏密七座’。”
這幾人正乃“藏密七座”余下六位,均是舊教喇嘛。其中兩個紅帽喇嘛,是寧瑪派的高僧,體格高高瘦瘦,太陽穴鼓脹,顯得內(nèi)力充沛無比。還有兩個是黑帽喇嘛,是噶瑪噶舉派的大手印高手,一老一少,手掌寬大,五指修長。最后兩個喇嘛,戴著蓮花僧冠,為薩迦派僧人,方才還跌得狼狽,轉(zhuǎn)眼已是姿態(tài)閑雅,面容含笑。
六僧向來為藏巴汗的貴賓,只是給西海老祖一個旁宗人物當(dāng)上七座之首,暗地里也均不服。這次藏巴汗在LS城中舉辦大法會,要三日三夜才止,可西海老祖帶著門徒,中途竟悄悄離城而去。
六僧不知他要干什么,想起平日里雙方的摩擦和怨隙,只覺十分不安,當(dāng)下也找了個名目告辭出城,尾隨他到了紅山之上。所以,珠丹派去請七座的弟子雖被風(fēng)倦月截下了,七座仍是一個不落地來了布達拉宮。
只不過西海老祖在明,輕輕松松讓云剛打敗,六僧在暗,心驚不已,不敢露頭,又怕眾囚犯逃脫,無法向藏巴汗交差,于是計上心頭,以“波旬魔香”將眾人迷倒,叫云剛救他們不得。
六僧正要回LS搬救兵,哪知許清濁忽使“五毒桃花瘴”破了毒香,還來不及想對策,就又給云剛一吼,被迫現(xiàn)身。六人里有三人曾隨毒君子去暗殺活佛,深知云剛的厲害,不敢應(yīng)戰(zhàn),也不敢貿(mào)然逃跑。
兩個黑帽喇嘛卻沒見過云剛,對視一眼,猛地鼓起勇氣,聯(lián)手朝他攻去。這兩僧來自噶舉派里的分支噶瑪噶舉派,噶舉派因教義分歧,鬧過內(nèi)亂,藏巴汗支持噶瑪噶舉派,于別的分支卻較為敵視。
因此這二僧的武功,在整個噶舉派里排不到第一第二,因受寵幸,是以名列七座。其他四僧紛紛搖頭,但自重身份,也不肯乘機開溜,與其分開被擊潰,不如合力對抗,或還有一絲勝算,當(dāng)下跟隨二僧,攻向云剛。
云剛哈哈大笑,瞧兩個紅袍喇嘛后發(fā)先至,已奔到近前,左右雙掌齊出,疾拍二僧胸口。兩個紅袍喇嘛發(fā)聲怒吼,各出一掌,與云剛雙掌相抵,內(nèi)力傳去,有如山倒海覆,滾滾而前。
寧瑪派的教義稱為“大圓滿”,內(nèi)外同修,渾正無瑕。這兩僧身為七座上師,是紅教的領(lǐng)袖人物,內(nèi)功之強,便連中原頂尖的內(nèi)家高手中,也沒幾個能勝過他倆,若僅比拼內(nèi)力,他們倒是從來不懼。
四掌緊緊抵住,云剛身軀也輕輕一晃,旋即笑道:“很好!你二人內(nèi)力挺不錯,真痛快!”深吸一口氣,目中神光猛泛,雙臂往前一推。兩個紅袍喇嘛暗叫不好,臉色漲紅,拼命往后急退。
三人手掌剛分,一股殺氣從后而至,云剛不用去看,便知有人偷襲,用的是大手印。他身子不轉(zhuǎn),左手追擊紅袍二僧,右肘唰地彈起,立直而招,拳背向后,卻無其他動作。
那偷襲之人正是年紀較輕的黑帽喇嘛,他見云剛并不轉(zhuǎn)身,以為就要得手,心下大喜??稍苿傄慌e手肘,他人還沒靠近,就給一股無形巨力擊中肩胛,打著轉(zhuǎn)兒,在半空直旋了七八圈,方才落地,便捂著肚子嘔吐起來。
許清濁坐在遠處,望見云剛這一下,驚道:“凌空抖拳,虛打一尺!”風(fēng)倦月問道:“什么叫虛打一尺?”許清濁又是震驚,又是欽佩,道:“這便是說,云大伯的內(nèi)功,已練到了所有習(xí)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巔峰?!?p> 若放在一年前,他看到云剛的神技,心中驚訝定還要大上數(shù)倍。但他既在三斧峰上遭遇周天教主,比起那教主,云剛雖強,卻也強的有限。他不由暗想:“云大伯是習(xí)武之人的巔峰,可那魔頭,哪還算是武林中人?”
許清濁亂想之際,那一頭戰(zhàn)局不歇,除卻那偷襲的喇嘛還在掙扎,其他五人已與云剛戰(zhàn)成一團。云剛武功極高,生平未嘗一敗,五僧合力斗他,雖仍稱不上棋逢對手,但也能令他有些興起,感到了一絲樂趣。
他越斗越是愉悅,暗道:“早知幾人武功還可以,就不該先打暈西海老禿驢,不然七座一齊上了,打起來才更有些意思?!毖凵褚恍?,見風(fēng)倦月立在一邊,蠢蠢欲動,投來的目光里滿是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