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顧西跟賀銘之間最大的矛盾,應該是兩個時代思想的沖突。
就算認命生活在這個時空,卻不代表她在氣頭上之時,還記得她的思想在這個時代行不通。
她在這個時代能痛下狠手傷人,是因為這里的人沒有被人打傷就告上衙門的自覺。故意傷人這項罪名,在這個時代形同虛設。
尤其是她這樣的,家門還算不錯的人揍了人,就算被人告上衙門也沒人管。最多是由衙門出面勸和罷了。
這就是為何這個是時代的人擠破頭也要出人頭地的原因。
賀銘并不怪顧西動手傷人。他只是氣顧西不聽話,將自己陷于不利之地。
那些荒唐的流言算他不介意,但人言可畏。這個時候的世道,人們光憑一張嘴,就能說死個人。
顧西要是知道賀銘這么想,一定會告訴他,不管在什么時候,人言都最可畏的。她所生活的那個時代,網(wǎng)絡暴力跟媒體輿論壓力,不僅能說死人,還能讓朝代變更。
兩人就這樣各持己見,爭執(zhí)不下。
賀銘不僅生氣,還有些傷心失望。他自問所說的每一句都是為了顧西好,可她卻句句反駁,還跟他爭執(zhí),簡直是不識好人心。
“你就不能乖乖聽我一次。難不成我會害了你?”賀銘爆發(fā),一腳踢向離他最近的花盆。
當時顧西正在興致勃勃的觀賞那盆花,已經(jīng)想好那花盆該擺放的位置。
結果
“賀銘,你發(fā)什么瘋?”好好的花有什么罪過,“你有氣沖我來?!?p> 賀銘真的氣狠了,吼道:“顧西,我在跟你說正事,你現(xiàn)在立刻給我回家,我沒讓你出門之前,一步都不要踏出草舍?!?p> 什么?
顧西感覺自己聽力出了問題,總是聽到令自己費解的話語。“賀銘,你憑什么管我?這件事雖說你跟我一樣是受害者,但是個人都不會相信那么荒唐的傳言。就為了這么些個瞎說八道,你就限制我的行動。你憑什么?你是我爹娘呀,還是我兄弟姐妹啦?”她再好的脾氣也用光了。
得,這是怎么說怎么錯。賀銘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不夠了解顧西,或者說他從來就沒了解過顧西。
但有一點他敢肯定,那就是這樣的顧西該死的令人費神,也特別的引人關注。
可是怎么辦,就算被氣得半死,賀銘還是不能放著顧西不管,這才是他更為憤怒的原因。
氣頭上的人本來就沒有什么理智,各種不經(jīng)大腦的話很輕易就脫口而出,更沒法衡量那些話傷人的程度。
顧西不可置信的看著絕情冷肅的賀銘,一時之間忘了兩人之前為何爭執(zhí)。
她跟所有受了打擊的人一樣,很是鎮(zhèn)定的反擊:“放心,就算你不那樣說,我也絕不會再去麻煩你。倒是你,千萬別再自主招攬顧家的事,最好不要再到我們家來。我會跟家里人說清楚,絕不會讓他們去煩你。之前你為顧家所做的一切,我們全家都感激你,今后有機會一定會報答的。”
說完,顧西故作無事離去,交代陸家老仆,說她晚些時候再來借花。
賀銘出于自尊心,也揮袖頭也不回的離去,留下溫駿可憐巴巴的收拾那些慘不忍睹的殘花。
陸無期叔侄一左一右趴在門框邊望著一前一后遠去的兩人,異口同聲道:“我們賭一把?!敝髢扇讼嘁暣笮Α?p> “我賭男的會先認錯?!标懱杖蛔孕艥M滿的說。
陸無期搖了搖食指,嘖嘖道:“你還是不夠了解兩家的淵源。那丫頭一定會被家中長輩逼迫先行道歉。這樣一來,兩人的梁子就結大咯?!背窍鄲?,否則兩人不能和解。
陸陶然點頭,認為陸無期說得有理,但他更相信自己,便問:“賭注是什么?”
“你若輸了,就收拾東西帶著那幾個活寶回家?!标憻o期指向涌到院門外看熱鬧的小書童等人。
陸陶然不肯,撒嬌道:“叔父~這種事怎么能用來當賭注呢。咱們換一個,要是叔父輸了,我今后都聽叔父的?!?p> “若是我贏了呢?”陸無期不置可否的問。
陸陶然渾然不覺自己嘴快出了錯,很是理所當然回到:“叔父贏了,那小侄今后任憑安排就是?!?p> “這話可是你說的,那就這樣吧。若是出爾反爾,那你還是別收拾行李了,反正還是要搬出去的。”陸無期說完,就背著手往后院走去。
他精心伺候的花兒呀,還不知被糟蹋成什么樣,心疼的喲。
陸陶然這才察覺好像有什么不對勁,正待要找個人詢問,結果發(fā)現(xiàn)本該貼身伺候他的人,全都擠在院門處竊竊私語。
于是被自己算計了一把的小少年顧不上剛剛的事,卷起袖子收拾下人。
“這個地方真熱。”小少年抹了一把汗道。
且說顧西負氣出了陸家之后,越想就越是委屈,竟忘了借花的目的,更不想回家,于是去了書院人最多的地方—書齋。
書齋等同于現(xiàn)在的圖書館之類的,卻更傾向于書吧那一類。書齋里邊有專人提供茶水點心,還有供書生們交流用的獨房跟涼亭之類的。
這樣的書齋,占地面積相當于顧家那一片柚子林。里邊的藏書量更是驚人,囊括了社會生活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
然到書齋里借書抄書的學子,全是沖了科舉所需。那些技術類的書籍,在書齋里閑置許久,大多都積了灰。
顧西隨手拿了兩本農(nóng)事方面的書,找了個看似隱蔽,但卻能耳聽八方的地方蹲下,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收集情報嘛,當然得在人多的地方收集不是。她總得弄清楚究竟是誰在給她使絆子,連賀銘跟溫駿都不放在眼里。
就這樣一天過去,有用的消息沒收集到,顧西倒記起了一件事來。
“該死的,都怪賀銘那家伙,我都忘了去麓水亭了?!彼蝗幌肫鹱蛱旌孟窦s了孫慕穆在麓水亭相見,還是巳時正。
那時候,顧西好像正在陸家后院動手收拾人呀。
“哎~”顧西搖頭嘀咕,“孫慕穆那人絕不會親自來見我,小環(huán)等不到我應該早就回去了?!?p> 一定是這樣的,顧西堅信,直到她被人從書齋揪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