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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孤雁

第九十章 回歸山野

江南孤雁 菱花鏡紫 2610 2018-04-23 12:50:49

  離開人頭攢動的碼頭,方義回到了清洲村。

  到家后,他摘下頭上的斗笠,脫下身上的蓑衣??墒遣恢醯?,還是感覺有一股子沉悶之氣纏身。他上樓來到自己的臥室內,對著衣柜上的穿衣鏡照了照。

  雖然衣柜上鑲嵌的這面明亮的穿衣鏡一直都存在,但今天卻是方義第一次對著鏡子認真地端詳自己。

  沒錯,他們說的沒錯!他身穿這套黑色中山裝,腳蹬這雙嶄新黑皮鞋,果然英氣逼人、超凡脫俗。只是為何在兩道劍眉之間,卻暗藏那么一縷抹不去的憂愁?

  他不由得深深嘆了一口氣,轉身來到房門口。

  不遠處的長春江上,秋雨乍停,秋陽初現,兩岸樹木久經洗禮,五彩斑斕的樹葉仿佛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江面上正漂泊著幾只大小漁船,漁夫倏然一揚手,漁網驀然張開,瀟灑地鋪張在河面。鸕鶿箭一般鉆入水中,游刃有余地施展捕獵本領。

  方義的心情漸漸地晴朗了。他轉身回到房里,毫不猶豫地脫下了中山裝和皮鞋,將它們掛在廊檐下晾曬。他再也不想穿上了。

  現在的他不再是那個在窯廠里一邊辛苦搬磚一邊努力學習文化知識的小小工人,但也絕對不是一個能靠衣著來粉飾的富家子弟。他就是一個孤陋寡聞的山村窮小子,會種地、會砍柴、會打獵、會捕魚、會采摘山貨的窮小子。

  方義回來時,姑姑和姑父并不在家。他沒看到院子里的漁船和鸕鶿,便知道他們也一定是下水捕魚去了。

  他來到那間被姑姑收拾得干干凈凈的小廚房里,揭開鍋蓋,里面一如既往地放著熱氣騰騰的飯和菜。

  他餓了,餓極了,像是一只很久沒有吃過青草的羔羊。他坐在桌旁,貪婪地享用這些只為他而準備的美味。

  和章堯媽媽的手藝相比,慧子姑姑做的飯菜和點心稍微遜色一些,不過在方義的眼里和心里,這就是世上最美的味道,就像他的母親在百家村天天為他們九個兄妹做的那一大鍋山芋粥一樣,是人間味蕾的摯愛。

  方義吃了一頓飽飯后,打算到江面上去尋找姑姑和姑父,幫他們拉網捕魚。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翔哥飛回來了,落在屋檐下的晾衣繩上,沖著他“咕咕”地叫了兩聲。

  方義忍不住責怪自己,心情不好時動輒就將翔哥給拋到了九霄云外。要不是翔哥現在落在他的眼前,他壓根兒就想不起自己還養(yǎng)了一只古靈精怪的小鴿子。

  “虧你還認識回家的路!下次再到處亂跑,小心叫人給燉了一鍋鴿子湯!”方義笑著一伸手將翔哥抓住,幫它梳理身上那些略微雜亂的羽毛。

  忽然,他發(fā)現翔哥的腿上綁了一張熟悉的紅色信箋。難道是鐘畫?翔哥后來又跑去鐘家了?

  翔哥滴溜溜地轉著一對機靈的小眼睛,此刻正像是一個做了錯事而十分害怕挨打的小孩。

  方義圓睜兩眼瞪著翔哥的眼睛,四目相對,足足有幾十秒鐘。翔哥撐不住,先認輸了,干脆閉上眼睛,假裝暈死過去。

  方義撇撇嘴,用手拍了幾下翔哥的屁股,“下次再自作主張,看我不拔光你屁股上的毛,讓你光屁股出門。”

  罵了翔哥幾句后,他輕輕解下了那張紅色信箋。

  翔哥趁機使勁一拍翅膀,飛了出去。它在屋檐下盤旋了一會兒后,飛上了樓上的平臺,歡歡喜喜地尋找它的安樂窩去了。

  方義本不想打開那張信箋,可是又想知道鐘畫在里面說了些什么,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最終還是輕輕打開了,只見上面竟是用毛筆寫的一行正楷小字:三天后的清晨,吉順路口見。

  吉順路口,就是北湖村通往烏嶺鎮(zhèn)的那個三岔路口,北方通白陵縣城,南方通烏嶺鎮(zhèn),西北方連著一條進入北湖村的山路。鐘家的司機每次接送鐘畫時,都是在這個路口。

  方義心中一陣猶疑不決,老實說,他不想去赴約。他不想再見鐘畫,不想再見鐘老板,不想再踏入鐘家大宅的那扇豪門。

  可是他又深知,自己不可能一輩子都能躲著這些人,這些事。他只好決定,三天后去赴約。不過,以后他要和鐘畫保持足夠遠的距離。

  一段時間的相處以后,方義能感覺到鐘畫對他的那份過度的熱情。他也刻意地避免和鐘畫正面相對,反倒千方百計地撮合章堯和鐘畫。因為他深深地懂得,章堯對鐘畫的深情,早已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方義將書房收拾得干干凈凈。那些曾經熬夜苦讀的書籍和資料,他全部塞進了書柜里。桌面上只擺放著一本從鐘畫那里借來的《植物百科全書》。

  這本書,他已經認認真真地讀了三遍,大致掌握了書里的重要內容,感覺受益匪淺。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了鐘畫那間妙不可言的大書房,想起了書架上那么多讓人垂涎三尺的各類書籍。

  借書看,總還是可以的吧。自己要是不好意思當面借,那就請求章堯代勞,正好可以增加他們倆見面的機會。方義看著光禿禿的桌面,呆呆地想。

  自古功名讓人癡,無官反倒一身輕。烏中一下子從方義的腦海中消失了,反倒讓他倍感輕松愜意。他又背起籮筐,悠然地上了山。

  雨后的山林里,像是被洗過一般煥然一新。林木蒼翠,百鳥爭鳴,清泉急流。

  一場連綿的秋雨過后,山里到處都冒出了好多寶貝。

  各種各樣的蘑菇撐起了一把把小傘,枯朽樹木的背后隱藏著一大片一大片的木耳,長滿青苔的大石頭上鋪滿了誘人的石耳,竹林里不知什么時候竟還冒出了尖尖竹筍。被雨水沖刷過的山坡上,各種藥草也陷入眼簾。

  方義在嘹亮的鳥鳴聲中愉快地采摘這些寶貝,不大一會兒工夫,籮筐里就擁擠不堪,越來越沉重。

  回到家,姑姑和姑父幫著方義仔細地打理他的一籮筐寶貝,三個人開開心心地忙碌著,說笑著。

  慧子其實早就察覺到方義這兩天有些異樣,最大的變化是,他不再熬夜看書了。這對于慧子來說,無疑是一件讓她安心的事情,她不希望白天勞累一整天的方義,晚上連一個安穩(wěn)覺都睡不好。

  慧子不知道方義那天去鐘家以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覺到,一定是發(fā)生了些什么,才讓方義有所改變。

  她不想去當面詢問方義,只要能看到方義臉上的笑容,她就不必去費心了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她相信他們的方義能處理好一切事情,無論何時。

  日升月落。三天后的清晨,悄悄地來臨。

  這天方義起得很早,梳洗完畢后,只穿了一身平常干活兒的農家衣服不聲不響地出門了。

  翔哥站在樓上平臺上,看見了方義悄悄溜出家門,于是也悄悄地跟了上來。它從一棵樹飛到另一棵樹,盡量隱藏自己的蹤跡。這個家伙不知什么時候竟學會了這一招。

  方義迎著清晨的陽光走在蜿蜒的山道上,倒是真的沒有發(fā)覺一直跟蹤他的翔哥。

  還是老習慣,方義一邊趕路一邊練習腿腳功夫,有好幾次倒是嚇到了正在山林里砍柴的幾個樵夫。他們以為自己一大清早就撞見一個進村賣雜耍的人,只是,他的身邊似乎還缺少一只小猴。

  到了吉順路口時,方義遠遠瞧見了鐘家那輛黑色的豪華轎車。

  見方義出現在路口,鐘畫從車上下來,三步并兩步來到方義面前,遞給他一支潔白的簫,冷冷地說:“這是我珍藏多年的一支漢白玉簫,現在贈送給你。限你一個月內學會吹十支曲子!”

  鐘畫將玉簫硬塞到了方義手里,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菱花鏡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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