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标惼绺纱?,直接取出布枕就墊在凌玥腕關(guān)節(jié)的背處。
這診脈的方法倒是和華珺一般無二。
凌玥甚至在想,或許真像華珺說的一樣,懸絲診脈本身并不十分奏效。只是礙于男女大防,有些東西真的不好逾越罷了。
望聞問切,一個都少不了。陳歧自然也在打量著凌玥的面色。
片刻后,他黯然收回搭在凌玥腕處的指頭,愁眉不展。
“陳伯伯,我是患了什么病嗎?”凌玥有些焦急地詢問起來。
她自然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患病。奈何,她需要知道面前的陳歧是否具備看穿她這一謊言的能力。
陳歧哀嘆了口氣:“說來也怪,我陳某人竟然還沒見過此等怪事。”
凌玥的心猛地跳了一拍,“您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陳歧起身,連連搖頭:“看不大出來,只是你的脈象……著實異于常人?!?p> 陳歧不比華珺那般脾氣古怪,他若是真的知道了什么,也絕計不會藏著掖著的。
這自然也是凌玥打算從華珺身邊入手,而不是他本身入手的最直接原因。
其實不難看出來,華珺雖然嘴上半句話不離一個“錢”字,行事風格上似乎也無時不在印證著他愛財?shù)谋举|(zhì)。
但是,要知道,愛財也是有限度的。
但凡只要觸及到了一些灰色地帶,凌玥完全有理由相信,華珺的嘴八成會比蚌殼還要牢固。
退一萬來講,華珺當時那個神情,不像是在說假話,他所能看出來的應(yīng)該也就到那里為止了。
“陳伯伯?!绷璜h當然不能輕易放棄任何一個機會:“您能不能再仔細看看……”
陳歧斂容,看上去仿佛受了特別大的打擊,連聲音都平添了幾分沙啞無力之感:“我……實在無能為力?!?p> 凌玥默然,只扭頭看向窗外。西斜的日光已然遲暮,在這樹木參天的山林中,等待她的很快就會是黑暗一片,幽深不見底。
“叨擾了。”凌玥離了竹屋,無影也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兩個人的影子時而交錯著,又時而被虛無的空氣隔斷開來。明明也就是比咫尺長一些的距離,卻好像是隔了萬水千山一樣。
凌玥擠出一個笑容來:“你還跟著我干什么?”
無影躊躇著,一向干脆利落的他猶豫了好久才開口:“無影斗膽,主人是身染什么疾癥?”
身染疾癥,也比現(xiàn)在這樣不清不楚要好得多吧。
有幾個無人難眠的夜晚,其實凌玥也有想過,不如就這樣隨遇而安吧。
反正撫寧目前看來,并沒有要傷害她的打算,也沒有要奪舍的意思。
可是,那本似乎已然和她的生活綁在一起的《奇志怪談錄》,卻在以各種方式,無時無刻地不在提醒她。
她經(jīng)歷的一切委實詭譎了些。
更何況,誰愿意和別人共享一個身子啊!而這共享者還是一個既不知根也不知底的陌生人。
凌玥放慢了步伐,連語調(diào)也不自覺地跟著慢了下來:“疾癥未染,只是憂心吧。你呢,放著收拾干凈的竹屋不住,為什么要偏偏住到破廟里面去?”
很顯然,凌玥的話并不能使無影放下心來。她明顯是有什么事情在隱瞞。
但他還是竭力很認真地回答了凌玥的問題:“于無影而言,住哪里都是一樣。住在竹屋,反而會讓無影記起不愿回憶的過往。”
凌玥了然:“這樣??!”正如她掌控不了無影的人生一樣,她有預(yù)感,她是不是很快便連自己的人生也要掌控不了了?
“那,陳伯伯他?”凌玥停住往前走的步伐,轉(zhuǎn)過身來。
“陳先生受師叔所托,便游歷至此。想必,他即日就會啟程,離開京都。”無影如實告知。
也的確,對于陳歧來說,一只踏入京都的腳,也就跟踏入鬼門關(guān)一般無二了。
凌玥安慰自己,畢竟事情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那一步,又怎么知道前面一點兒機會都沒有呢?
今日雖然是白走這么一遭了,但是好消息卻是,撫寧仍然未能占得上風。對她來說,那她就還有大把的時間和機會來另覓出路。
要是這種事情有那么好解決,也就不算是奇談。如此一來,她還有什么資格泄氣?
凌玥抿唇笑了起來,“走吧,我們盡快下山。看這天色,可馬上就要黑了?!?p> “是?!睙o影抱拳,幾步快走便走至凌玥身前,為其開路。
不用凌玥多說,在行至半山腰的時候,無影一個縱身便閃入了一旁的叢林之中。
他的功夫高深,一向便是來無影去無蹤,現(xiàn)在又有林木的掩護,加之天色早已黯淡。
莫說是被無意的不會武功的普通人發(fā)現(xiàn),就連凌玥刻意去尋找的目光,都很快迷失在了深淺不一的山林中。
就在這時,涼亭里有個人影飛快地竄了過來。
凌玥下意識地便退了幾步,直到那人影驀然停在了她的面前,一臉憂色地開口:“姑娘,您到底去哪兒了呀?”
“知秋!”凌玥望著面前雙眸中早已盈起一層水霧的知秋,愧疚不已。
她連連道歉,趕忙用一方帕子悉心在知秋的眼角周圍抹去淚痕:“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此情此景,她也不想再胡編亂造說一些不存在的胡話出來。
知秋抬手用自己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笑著挽起凌玥的胳膊來:“姑娘,你沒事就好。我們趕緊下山吧?!?p> 凌玥點頭答應(yīng),腳下忙不迭地和知秋一起朝著下山的小路走去。
她不時地扭頭偷偷觀望著知秋的神色,小丫頭臉上掛著經(jīng)久不息的笑容。
知秋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里,一定擔心死了吧。
但是即便如此,知秋卻從始至終沒有開口詢問任何有關(guān)她消失不見的原因。
凌玥看著腳下被夜色渲染得無比濃厚的道路,心里忽然就開始泛酸。
怕被知秋發(fā)現(xiàn)自己的異常,凌玥也只能抬起頭看了看天上每夜都能看到的月亮:“今晚的月色真的好美??!”
不知不覺間,原來又到了月圓的日子。
知秋納悶:“月亮每天都很好看啊。姑娘想要賞月的話,以后知秋每晚都陪您,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