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臉胡子的楊潘大叔被逼無奈做了平生最討厭的事情。
他鼓起腮幫子,以使自己兩頰的肉看起來比較豐滿:“雙兒,你看,你看,爹這樣子,是不是比較可愛?”
“噗嗤!”有人笑了。
楊潘下意識地一喜,直到雙兒肉肉的小手一巴掌拍到自己的臉頰上,哭聲不減反而更大的時候,他才明白,這個笑聲的主人是誰。
“云起!我就這么好笑嗎?”怒也不是,哭也不是的表情這么一看著實委屈得很。
可蘇云起不僅沒有收了笑意,反而捂著肚子笑得更加夸張了。
甚至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楊,楊大哥,我早說了,你這張臉,威嚇威嚇士兵那是綽綽有余?!?p> 蘇云起一條腿踏在地上,半個身子都倚坐在了靠墻的月牙桌上:“可逗孩子,那是驚悚?。 ?p> “你不說我兩句,是渾身皮癢還是怎么著?。俊睏罡睂⒑孟穸颂K云起執(zhí)意與蘇老將軍分開來住的目的。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那就是,山中無老虎,猴子才好稱霸王??!
“行了,看我的吧?!币痪湓挼墓Ψ颍K云起已經從月牙桌上起身來到了近前。
楊潘看在眼中,不枉他們一行人追隨蘇氏一門,即便進了京都,云起的功夫絲毫沒有懈怠啊。
剛才云起還曾擺出一臉嫌棄的模樣,說他怎么在京都還披戴戰(zhàn)甲。
楊潘有一時的錯覺,還當著以為這小子已經把看家功夫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小子,蘇家有你,不錯。”
楊潘還來不及真心夸贊幾句,整個人就被往外推了一把:“別占地方?!?p> “雙兒,別看你爹,看云起哥哥?!碧K云起的模樣生得不賴,逗孩子的時候又難得笑得燦爛:“云起哥哥,給你變個戲法,好不好?”
“別說,你這小模樣,還真是不賴。”楊潘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讓他話走偏鋒的罪魁禍首就是蘇云起。
昔日的北疆地處偏遠,又是個戰(zhàn)亂之地。軍中雖忌女色,但終歸是百無聊賴。況且,士氣不能一直低靡不振。
因此,無論是私下里,還是明面上,歌舞伎進進出出的也不是個稀罕事。
蘇老將軍自然不推崇這些,但也有感做人不易,士兵更難,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默許了。
只要不算過分就行。
可是他楊副將是什么人吶!副將,副將,那是與蘇老將軍和蘇云起走得最近的人。
蘇云起天生的俏模樣,也就注定是個吸引狂蜂浪蝶的命。
可是,每當姑娘們湊上去的時候,在蘇云起身上,就別想見到笑模樣。臉不黑如鍋底就偷著樂吧。
今日能見到云起的笑,還不得虧了雙兒嘛!
楊潘的話題越來越偏:“早知道你喜歡小孩兒,就該讓那些姑娘身邊都帶一個。”
蘇云起不予理睬,兩只手從背著的身后掏出來:“猜猜在哪只手上?”
楊潘不依不饒地湊上前,指導雙兒:“爹告你啊,左手,就是左手。爹剛剛都看見了?!?p> “你,你不是我爹。”雙兒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情緒再一次崩潰:“我爹,我爹從來都不吐我口水?!?p> 吐口水……
楊副將顏面掃地,一個白眼瞥了過去,順帶著壓低了聲音:“你怎么不早跟我說?”
蘇云起攤開右手掌,把興起摘下的小花插到雙兒的發(fā)髻上,才站起身來:“你又沒問?!?p> 楊潘還欲爭辯什么,那邊雙兒的哭聲卻止不住了:“我要我爹,我要我爹!”
“你看,任重道遠!”蘇云起有感于楊副將今后當爹之路很不好走,意味深長地捏了捏他的肩膀。
楊潘被雙兒搖晃得頭暈眼花,半蹲著身子:“我,楊潘,自今日起就是你的爹!你可得記住了?!?p> 繼而,一改嚴肅神色:“雙兒找到爹了,好厲害!”
說著,楊潘就把雙兒舉高,在空中連著轉了好幾個圈才停下來。
“嘶。”楊潘抽口冷氣,邊疆打仗的哪個人身上不帶點傷。
楊潘自然也不能例外。
這么一舉,當即就牽出了胳膊上的舊傷。
蘇云起扶著楊潘:“你這是何苦。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孩子哪能一時就接納了你!”
確實,蘇云起自己都覺得,他寬慰人的本事實在是不怎么樣。
楊潘搖頭:“不是我心急得要當爹,是雙兒不能沒爹?!?p> 五六歲幼童的智力不過剛剛起步,根本不具備什么獨立思考的能力。
但雙兒聽到楊潘這番言辭,倒是放下了成見,不再嘮叨著什么找爹了。
蘇云起心里一暖,不由想到了凌玥,卻又頗為她感到委屈。
他當時就覺得,雙兒即便還小,但也不會如此無知無覺。
哪些人真心對她,雙兒不會一點都沒有感知的??蓱z了玥兒,當時的心情一定糟透了吧。
楊潘抱起雙兒:“這事,算我欠你一個人情?!?p> “兄弟多年,說什么人情不人情的?!碧K云起拍拍楊副將的肩膀:“行了,好好照顧她?!?p> 總有些人生來命苦,但所幸經年中,還能遇到那么一兩個可以點亮他們生命的人。
顯而易見的是,雙兒足夠幸運了。年紀雖小,但卻能早日脫離那苦海,也能早日遇見真心對她好的好人。
“林伯?!彼妥吡藯钆撕碗p兒二人,蘇云起的耳根子終于清凈了不少。
林伯是蘇老將軍府的下人,蘇老將軍放心不下,說什么也要找個身邊得力的老人來幫忙照顧。
而蘇云起本人對他也是十分信任。
“公子?!绷植畱曔M了屋內。
蘇云起嘆了口氣:“說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公子,叫我將軍?!?p> 蘇云起總覺得,“公子”那是京都那些不求上進的世家子弟們才用的稱呼。
他這種自食其力的少將軍怎么能和那些人混為一談呢!因此,才很排斥“公子”一詞。
“是,將軍?!绷植ⅠR改口。
不過,終歸是上了年紀,“公子”一稱習慣了,也不知要花費多少時日才能完全改過來。
蘇云起倒也不強求:“你回頭吩咐下去,我去平陽侯府拜見凌世伯,不用張羅午膳了。”
林伯略一思慮,頷首微笑起來:“將軍好歹和平陽侯是鄰居,往后更得多多走動親近才是。”
蘇云起隨意糊弄了一句:“是啊,是得多走動走動?!?p> 他怎么總覺得,這林伯是祖父派來監(jiān)視他的。這哪里是給他派了一個管家,分明是派來一個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