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觀察一遍你的源力運作?!?p> 看見伊恩點頭,蜜兒的浣熊荒靈湊上前去,尖鼻頭小幅快速地嗅動,感受到外來的試探,緹娜從伊恩肩下探出身子,浣熊以及坐在近旁的貝爾特莉被這突如其來的凝視嚇了一跳。
“放輕松,伊恩?!泵蹆杭皶r提醒道,“王女也可以到邊上避一避?!?p> “我還是去門外呆著吧?!必悹柼乩蛘f完迫不及待地逃出房間。
看著被關上的房門,伊恩默默嘆了口氣,肩上的黑蛇盯了蜜兒一眼,不情愿地放下戒備。
浣熊阿手再次上前,沒多久,浣熊激動地打起圈子,躍動的同時,他的身軀開始變化,光亮的鱗片逐漸取代棕黑色的毛發(fā),哺乳類的身體收縮拉長,最終完全變成了黑蛇的樣子。
伊恩眨了眨眼,定睛看著面目全非的浣熊,“變形怪?”
蜜兒勾起嘴角,讓變身后的荒靈爬上手臂,“是的。阿手的能力是由內而外地模仿,借而將他人靈魂中的源力運轉方式復制到自己體內?!?p> 她瞥了一眼伊恩,繼續(xù)補充道:“你也不用擔心我偷學你的咒法,阿手只能再現(xiàn)某一時刻的源力模式,而施法時的源力是不斷變化的,我想學也學不來。放心了嗎?”
“大概吧?!币炼鳠o所謂地聳了聳肩。
蜜兒感興趣地留意了一眼對方的反應,繼而熟稔地解析起阿手復制來的源力。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她的呼吸聲越發(fā)沉重,表情也變得專注而凝重。
十分鐘后,她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手臂上的變形怪也迫不及待地回歸原形,吃力地趴倒在蜜兒身上。
“占有欲真夠可怕的!”蜜兒抹了一把細汗,“阿手差點被困在這個形態(tài)里。你真能控制自己的源力嗎?”
伊恩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直白回答:“不能?!?p> “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蜜兒咬著牙,用力瞪著伊恩。
“我忘了...”伊恩小心地往后挪了點距離,“這一周來我都在使用和自身源力配套的咒法,讓我產生了已經掌握它的錯覺,但事實上我依然不能控制這種源力施展其他形態(tài)的咒法。”
蜜兒錘了一下地板,伊恩聽見她隨后重重的嘆氣。
“照這樣,你的源力恐怕很難和王女的血脈相連啊?!泵蹆褐饾u端坐道,“對于雙子那樣本身沒有血脈能力的人,你的源力能最大化地激發(fā)她們的潛能,但對擁有圣月血脈的王女......”
“很可能互相抗斥,”伊恩凝重地注視著從血管中閃絡而過的灼血,“我正是猜到有這種可能?!?p> 蜜兒抿了抿嘴唇,起身道:“我有個想法,接下來我先為失去記憶的王女看一下血脈,能不能行得通就要看結果了?!?p> 伊恩朝她點了點頭,“交給你了?!?p> 在伊恩走出房門之前,蜜兒叫住他。
“剛才的解析,有一點還是告訴你比較好?!泵蹆赫f完指向自己的眼睛,“你的雙眼處,集中了超過你意識到的更多源力,它們至少還有一半沒有被好好利用?!?p> 雙眼?伊恩不自覺地牽動萬象羅盤,環(huán)狀光紋在其眼瞳四周隱隱浮現(xiàn)。
“那是某種特殊的咒刻吧,你看,又亮起來了。接下來的話講出來可能會侵犯你的隱私哦?!?p> 伊恩無奈地揉了揉眼睛,“你繼續(xù)說吧,我最近也覺得眼睛有點超出掌控。在地下城,我突然就識破了蛇人祭司的隱形,而且...我懷疑也是因為它的關系,我突然掌握了沉默施法?!?p> “嗯...你眼中暗藏的咒刻,使你的眼球成為了咒具一樣的東西,但你好像卻仍然在像使用自身器官一樣使用它,但這雙眼睛不是你生來具有的東西,對吧?”
伊恩消沉地默認。
“那就不要把它當成你的一部分,而把它當一件道具一樣去利用。雖說好的戰(zhàn)士會把武器當成身體的延伸,但那也是在將之作為道具無數(shù)次磨合使用之后的結果。你現(xiàn)在相當于擅自跳過磨合的階段,失控是正常的,如果你不盡早矯正,情況會更加明顯?!?p> “當成道具去使用,你是說有意識地控制流入雙眼的源力?”
“你得自己體會,但只要你掌握了正確的方法,這個磨合期不會持續(xù)太久?!?p> “知道了,謝謝提醒......好心的大夫?!?p> “嗯,幫我叫下一位?!?p> ......
將貝爾特莉送進房間之后,伊恩決定獨自去屋外透透氣。
“要我陪你嗎?”科琳在他身后問道,她的半只腳已經踏下了樓梯。
“不。”伊恩的語氣有些嚴厲,他自己也意識到這一點,但他并沒有改變主意,“不,讓我自己呆一會兒。”
科琳慢慢收回腳,在樓梯上端俯視著伊恩的背影,她的內心妥協(xié)了。
“如果你需要,我隨時都在?!?p> “謝謝?!被芈晱浟糁H,伊恩快步消失在科琳的視線中。
“你去哪?”
走到門廊前時,身后傳來死靈法師有氣無力的質問。
“到門口透透氣?!?p> “別把這里暴露了?!?p> “不會的。”伊恩下意識回了一句,來到門外。
外面依舊是一片大霧,五步外的事物全部消隱在一片白幕之中。伊恩從門口向外徑直走了五步,停了下來。
剛剛做出的決斷正帶著余熱一刻不停地攪亂著他的情緒,但他必須讓自己冷靜下來,也必須像他答應紗琳的那樣,鄭重地審視這個決斷:發(fā)動一場戰(zhàn)爭。
伊恩沒有經歷過真正意義的戰(zhàn)爭,也可以說,他不清楚真正的戰(zhàn)爭是什么,他做出這樣的打算,僅僅因為他想要勝利的結果。
他知道,這是一項魯莽而又缺乏遠見的決定——正如他所做的大部分決定一樣,只不過這次,代價不止由他一個人承擔,很多人都可能因為這場戰(zhàn)役而喪命。
但那又如何?
少了這場戰(zhàn)爭,夜海的情況就會變好嗎?星港這樣的城鎮(zhèn),上位者打著統(tǒng)御的幌子爭相自保,人們托命于夕不保朝的前線士兵,如入冬的秋蟲般茍延殘喘;哪怕像施爾塔特這樣擁有守護者的小型村鎮(zhèn),他們勢單力薄的防衛(wèi)又能堅持多久呢?
只有圣月之幕,重建圣月之幕才能解夜海所有人的燃眉之急。而這條路,被圣靈教會死死攔在身后,那么除了以復國為名義的戰(zhàn)爭,還有什么能撼動這具龐然大物。
那么你呢?你自己又想通過戰(zhàn)爭贏得什么?
思緒渴望自問自答地浮現(xiàn)在腦海中。
“別煩我,賽共?!币炼鲪琅睾浅狻?p> “我什么都沒說,凡人?!蹦娣粗窭淠卮鸬?。
伊恩的目光嵌入深深的白霧之中,一瞬幾乎迷失其中。
你難道看不見,自己的命運正按預言的軌跡向前?
——圣月失落,災厄之子應運而生,東海之濱,奈乙亞西恩(雛凰)掌托新月,月光傾撒,凰血流盡,諸神行走世間,燼海之下,萬物之始,亦為終焉。
你到底在追求什么?順從預言?抑或取回荒野之刃?那是克麗絲強加給你的任務,不是你自己的。你真的擁有自我嗎?還是說,只是命運手中,提線偶爾打結的木偶?
伊恩聽見自己的心跳,將拇指與食指相互揉搓,時而分開,隨后又捏緊。
“好吧,我承認我是?!币炼鲙еj喪般的決絕,但在他因自嘲而微笑的同時,白茫從他的眼神中退去。
是克麗絲將我塑造成這樣,從記憶開始之處,我便是為了她的人生而活?;蛟S這一切毫無意義可言,但在我度過的時間中,我確實堅信過,我堅信自己使某些事的結局發(fā)生了合我心意的改變,那就是我行動的意義。
而現(xiàn)在,既然克麗絲已不再時刻下達新的指示,那我寧愿加入另一個值得讓我改變的人生活下去,就這么簡單——
我將引導圣月之女登上夜海的王座,即使失憶的她不再背負那耀眼的公理。
落第文豪
詐尸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