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多的華聯(lián)商廈,人不多,班得瑞的背景音樂,就顯得更加悠揚安寧。
沈樂水一邊閑閑地掃視著各商鋪,一邊慢悠悠地上了扶梯。他看看手中的袋子,心想:這個包可以讓她放過我了吧?為什么有的女的像口香糖一樣,初看品相還不錯,但很快就沒味兒了,卻怎么甩也甩不掉?
樂水站上四層的扶梯時,突然聞到一股特別的香味兒,像是幽深的森林里漫漾開的似遠又近、似濃若淡的花香,讓他仿佛置身于廣袤的大自然之中,整個身心都感到輕松、舒暢、歡欣,他很快注意到前面站著兩個女的,香味兒好像是從她們那里發(fā)出來的。他不禁向上走了三階,站在了她們后面。
離得近了,他聽到高瘦的女子道:詩雅,你就該像你的名字一樣,活得詩意而優(yōu)雅。無論昨天發(fā)生了什么,都不能讓它擋住你今天的幸福。過來是對的,換個地方,換個環(huán)境,換個心情。把昨天留給從前,現(xiàn)在你要開啟全新的生活。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就像獲得新生一樣,一切重新開始!
被稱為詩雅的矮胖女淡淡地道:嗯,我想在這邊找一份工作,不太忙的,壓力不要太大,輕松一點的,采青,這邊工作好找嗎?
采青:很好找啊,這邊工作很多,不僅工作多,單身男也多,你呀,比找工作更重要的是,趕快找個男的戀愛、結(jié)婚生子。
詩雅語氣淡漠地說:這個不急,我現(xiàn)在也就能喘個氣兒,實在沒有能量考慮別的。
釆青:還不急?你都多大了?你都三十六啦?一次戀愛都沒談過,你真的想一輩子當(dāng)老……
詩雅忙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采青,急切地噓了一聲,同時警覺地扭過頭,一眼就看到了沈樂水臉上浮著薄薄的卻很明顯的輕佻又流氣的笑,她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采青也隨即回頭看了眼樂水,吃驚地、不出聲地哦一下。
兩人轉(zhuǎn)頭的時間不過幾秒鐘,樂水卻看清了她們的臉。高瘦女的臉鮮亮:眼睛是亮的、皮膚是亮的、神情也是亮的;矮胖女的臉則是晦暗:頭發(fā)蓬亂暗沉、臉色蒼白灰暗、大黑框眼鏡下雙目浮腫、兇光凌厲。
樂水不屑地切了一聲,心想:果然丑人多作怪,我又不是故意偷聽。看你又矮又胖的,套著個寬松的大媽裙,活像個水桶。不,不是水桶,是水缸,嗯,水缸,哪個男的會喜歡你?你就一個注孤生。
扶梯上了五樓,樂水向左拐進了一家咖啡店廳;采青帶著詩雅右拐,進了一家香港風(fēng)味的小吃店。
倆人撿窗邊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點了菜后,采青掏出鑰匙,放到詩雅面前道:坐了這么長時間的火車,一定很累吧?我把鑰匙給你,一會兒吃了飯,你自己先到我家里補補覺吧。我下午還有課,晚上也有,到家得十點啦。你睡醒了,冰箱里有肉有菜,你就自己弄點兒吃的吧,明早我再給你做好吃的。
詩雅:你老公幾點回家?我自己過去不方便吧?
釆青:不用擔(dān)心,我已經(jīng)跟他說了,而且他出差了,說是今天回來。不過,他的一個哥們要結(jié)婚了,馬上就要結(jié)束單身生活了,他們要聚一聚,可能喝醉了也就住在哥們兒那邊了。正好咱倆可以說說體己話。you know,girl's talk。他在,你也不用有什么顧慮的。你就像我姐一樣,也就是他的姐姐,你就當(dāng)住在自己的妹妹家里。噢,你沒有妹妹,那就當(dāng)住在表妹家里。
詩雅:謝謝,給你們添麻煩啦。
釆青:怎么這么見外啦?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死黨。
詩雅:不是見外呀,就是覺得要謝謝,真的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釆青:不麻煩,前年我們買了房子,有地方住了,不像以前租房子。你來,還真是有點兒住不開,就得去姐那兒住,但是,姐的婆婆,你是知道的,刁老太太,事兒多著呢,也就姐那樣的圣人能受得了她。
詩雅:姐他們不是好多年前就買了房子,搬出來住了嗎?
采青:搬出來是搬出來了,但離得也不遠,老太太皇太后做慣了,還是什么事兒都管,什么事都摻和,什么事兒都干預(yù)。嘮叨訓(xùn)斥更是家常便飯,也就姐能忍,這些年姐過的什么日子啊?要我這脾氣,早就吵翻天,離一百次了!
詩雅:姐這些年確實不容易,攤上這樣的婆家的確很頭疼。
采青:所以呀,我看姐那樣兒,就想我一定要找個窮一點兒的,門當(dāng)戶對的,不要讓婆家人在我面前有那么強的優(yōu)越感,免得被看不起,被欺負。其實,姐的婆家也沒多富,說是給準備了一套婚房,但結(jié)婚沒多久,老太太就把自己住的那套租出去,搬過去跟他們一起住了,一直做太后這么多年。他家的條件也就比我家好那么一點兒,可有的人就是這樣,好一點兒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就要踩著別人。
詩雅:嗯,有這樣的,一般都是沒什么見識、卻很自以為是的人。
釆青:見識可不是一會兒半會兒就能長的,人的價值觀是很難改變的,對付這種的人,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比她強。我老公家和我家條件差不多,我們也不用他家買房子,我們自己奮斗,自己買。雖然苦一些累一些,但是住自己買的房子,心里踏實、舒坦。我婆婆也不敢挑我的刺兒,之前一直是我掙得多,這兩年我老公升部門經(jīng)理了,工資才漲了些,那我現(xiàn)在掙得也不比她兒子少。
詩雅:兒子找了你這么漂亮又能掙錢的老婆,肯定是賺到了,做婆婆的肯定要對你好點兒啊。
采青:嗯,至少不會故意刁難。她也不好意思對我不好吧,我對她那么好,年節(jié)我都想在我老公前面孝敬她,而且這么多年,我老公的弟弟妹妹上學(xué),我們都沒少幫襯。我們自己也不寬裕,就是靠工資吃飯的,你也知道,在帝都生活不容易,可我從來沒在婆婆面前抱怨過,就是買房子這么大的事兒,我的小姑子小叔子都工作好幾年了,但他們連同婆婆一共就借給我們五萬,我也沒說啥。剩下都是我從娘家張羅的,從姐那兒借了十五萬呢,弟弟那兒五萬,我爸媽那兒六萬,表姐家五萬,表弟家三萬,真是欠了一屁股的債。
詩雅:一般人在BJ買房子都是要借點兒錢的,沒事兒的,年輕能掙。姐借錢給你,她婆婆知道嗎?
釆青:知道啊,我和你一樣,付利息的,咱們給的利息比銀行的還高呢。我也是每年把利息打到姐夫的卡上,免得又給老太太口實,跟姐找事兒。
詩雅:嗯,別讓姐為難就好。不管怎么樣,你們在BJ買了房子,挺厲害的。
釆青:厲害什么啊,現(xiàn)在銀行還欠著兩百多萬的貸款呢。我沒命地上課,從早上一直上到晚上。嗓子都累啞了,不敢曠工,不敢生病,甚至不敢要求加薪。要是失業(yè),有一個月沒有萬元的工資,生活立馬陷入困境。銀行的貸款,每個月都得按時還啊。
詩雅:慢慢來吧,我聽說BJ的工薪階層都這樣,尤其是家里幫不上忙的,每個月還的貸款就當(dāng)交房租了。
釆青:比交房租貴多了,我們倆一個月三萬多的工資,除了房貸和日常開支,也就不剩什么了,真正的月光族。大半輩子都給銀行打工。這樣一說,是不是很可憐、很悲涼?大半輩子辛辛苦苦、勤勤謹謹?shù)亟o銀行打工。
詩雅:人生就是一場悲壯的旅程嘛,銀行高管、金融大鱷也有他們自己的無奈和不得已。各人有各人的煩惱和難處,當(dāng)然,各人也有各人的福分。
釆青:你總是這樣。辯證地看問題,最后得出陽光的結(jié)論。
詩雅:這是生活錘煉出來的。
話音未落,詩雅忙抿上了嘴唇,神情像是后悔說了這句話似的。
釆青剛要開口,詩雅又忙說:我要上趟廁所,等我一下。說著起身走了出去。
采青瞬間明白:她在逃,她不想談?wù)?,更不想想起傷痛,因為太痛了。她看著詩雅的背影,嘆了一口氣,扭頭看向窗外:天空開闊遼遠,地上紛繁喧鬧。采青想:人于天地間是怎樣的一個存在呢?詩雅這么善良美好的人為什么要遭遇那么多的痛苦呢?為什么要傷害折磨好人?好不公平!
詩雅出了小吃店,向人打聽了一下,便往洗手間走,忽然一個高挑的美女從前方的咖啡廳小跑出來,追上一個男的,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帶著哭腔道:樂水,我真的是愛你的,怎樣你才能相信呢?
詩雅心里道:偶像?。康娒琅鲱^看著男主道:我真的好愛你,不要離開我,求你了!我哪里不好,你說,我都可以改。你是不是嫌我的小腿粗,我明天就去抽脂,我真的好愛你,什么都愿意為你做!詩雅這時已經(jīng)走到倆人旁邊,她不禁看了眼美女的小腿,心想:也不粗啊,這么樂意折騰自己,神經(jīng)。或許是這男的太有魅力了?詩雅看向男主,此刻,他帥氣的臉上掛著嘲諷的笑:愛我?拜托,大家都是成人,別扯這套行嗎?玩玩兒就是玩玩兒,愛我?呵呵,好搞笑,你的愛值幾個錢?值兩個你手里的LV嗎,廉價!你這樣真的很煩哎,你留點自尊,保持點姿態(tài),行嗎?還要……
詩雅漸行漸遠,聽不清他們說什么了,可短小的一段“劇情”引得她不禁憤然出聲:渣男!她心想:愛是多么美好、多么神圣的情感,就算不能同樣回報以愛,但是至少應(yīng)該尊重,而不是嘲諷、不屑、戲弄。還“值幾個錢”?!好渣,白長了一副好皮囊,里面都是敗絮,誒?他?哦,剛才扶梯上偷聽我倆說話、笑意輕薄的不就是他嗎,果然本質(zhì)渣,時時處處都能顯露出來。
待詩雅從洗手間出來,往回走時,“偶像劇”女主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男主吹著口哨悠哉悠哉地進了一家印度餐廳。詩雅對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心里道:看吧,一點兒難過愧意都沒有,果真夠渣。
詩雅回到餐廳剛剛坐定,采青把手機放到包里道:你自己吃吧,我四點還有課,得馬上回去,不能陪你了,真不好意思,晚上再和你好好聊。我已經(jīng)把賬結(jié)了,你吃完以后就去我家吧,我把地址發(fā)到你微信上了。
詩雅:好的,好的,不用管我,我可以照顧自己的。你去忙吧!
釆青站起來,道:那好,你照顧好自己,有事兒打電話。話音未落,便匆匆忙忙地走了。詩雅悠閑地吃了東西,百度了路線,出了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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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云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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