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的這天早晨,李好音送林靖和滿月去帝京。
她一想到又要和林靖分別近一個月,心里就是滿滿的惆悵。
林靖騎在馬上準備出發(fā),余光瞥見李好音正眼巴巴地看著他。
有了那次去北伐前被自己當眾訓了一頓的經(jīng)歷,她也不敢再求著帶她去,但看得出來她臉上努力克制,卻明顯沒有掩飾得住的“想同去”。
秋狝本來就是男人們?nèi)ヲT馬打獵,追逐獵物中實際是很危險的,因而林靖并不打算帶上李好音,更何況她也不會射箭,去了也沒什么好玩的。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總是受不了她這樣眼淚汪汪的可憐樣子,脫口而出:“去牽你的馬來,跟我一起走?!?p> 李好音的眼睛瞬間就亮了,飛快地去馬廄牽來了她的那匹棗紅色小馬。
林靖心里一時特別后悔,但話是自己說的,又不愿當著眾人的面反悔,只好帶著這個跟屁蟲一起出發(fā)了。
李好音之前隨林靖去蒼平國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冬,來云旗草場才算見識到真正的草原風光。
夏秋之交,無邊草色沐浴在秋光之下,像一大片綠色的湖泊,閃耀著金色的光點。細長的草莖里伸出各種不同顏色的野花,空氣里洋溢出芳草清新的氣味。
云旗草場最北邊真正有一個右蘭湖,湖邊建了一溜水榭,皆是一半伸入湖中,一半架在岸上,白墻黑瓦,風格素雅,仿照江南園林所設計的。
周維楨住了最中間的棲碧閣,林靖就安排在他隔壁的秋爽堂,其他人也領(lǐng)得了各自的住所。
右蘭湖里養(yǎng)了許多錦鯉,李好音換了衣服,靠在水榭的美人靠上喂魚。七月流火,湖邊涼風習習,吹得人心曠神怡。
周維楨正和林靖在秋爽堂里下棋,一個小太監(jiān)端著茶水從棲碧閣走過來。
兩個地方以水上的石橋相接,石橋曲曲折折、高高低低,那小太監(jiān)不小心就被臺階絆得往前撲。
李好音連忙接住了他手里飛出來的茶盤,叫了聲:“小心!”
小太監(jiān)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磕破皮的膝蓋,忍著疼,彎腰接過她手里的茶盤。
因李好音和滿月是跟著扈從隊伍到達的草場,沒有在御前露過面,所以小太監(jiān)也不認識她是誰。
但見長相,也知道不是宮女。雖然秋狝原則上不帶女眷,但也不是完全不會有女人來。原來的太子妃祝云嵐和瓊琚長公主皆會騎射,都來參加過。
永寧國好幾年沒有舉行過秋狝,這回來這里王公貴族很多,所以保不齊她是哪家千金。
因此小太監(jiān)不敢怠慢,忙向她道了聲謝:“這,這,這位姑娘,幸好……太感謝你了……”
他嚇得快虛脫,又緊張又感激,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上次在正則宮伺候茶水,他就把茶杯摔碎了。多虧了林靖替他求情,才逃過一劫,這次要是再摔了,肯定難逃一死。
李好音并不明白打碎個皇帝的茶杯能有多大罪過,她打碎了林靖的東西,他也不過是皺著眉毛將自己訓斥一頓而已。
見那小太監(jiān)嚇成這樣,只覺得好玩,逗著他說:“公公,你怎么跟耗子見了貓似的,還打哆嗦。”
小太監(jiān)一聽她將皇帝比作是貓,背后又出了一身冷汗,連忙小聲阻止她,“好姑娘,可千萬別亂說話?;噬夏鞘钦纨?zhí)熳?,怎么能比作是貓呢?!?p> 關(guān)德芳在門里久等他不來,正出來尋他,見到這一幕,跺了跺腳,苦口婆心地說:“小江子,我可是費了不少心思才把你調(diào)到御前伺候,你怎么跟了我這么多年,辦事還是這么毛手毛腳的,你這樣,有八個腦袋也不夠掉的啊?!?p> 江公公趕緊往秋爽堂里跑。
李好音見他還這樣急急忙忙、冒冒失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也提醒著他:“江公公,慢點走,別再摔了。”
“哎,哎?!苯珣?,進屋去了。
關(guān)德芳也對她欠了欠身,進屋去了。
李好音一個人在外面玩了一會兒,慢慢開始覺得無聊起來。
這時,滿月來找她,一臉神秘又興奮地說:“阿音,走!我?guī)闳カC兔子!”
“走!”李好音高興地把魚食一股腦全倒進湖里,魚群像涌出泉眼的泉水一樣,翻滾著搶奪魚食。
滿月背著弓箭,李好音騎著她的棗紅馬,還有一群扈從跟隨著進了林子。扈從大多是羽林軍的人,原來林靖就是羽林軍的總統(tǒng)領(lǐng),所以滿月和他們也熟得很。
鳥雀受到打擾,“嘩啦啦”從林子里飛出來,兩人下了馬,交給扈從,徒步走進林子深處去。
“噓!”滿月示意李好音腳步輕一點,“看我給你射一只兔子!”說著停下來,拉開了弓箭。
“別!”李好音其實壓根兒就看不到兔子在哪兒,但想著要是被箭射中,兔子肯定非死即傷。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滿月身后,輕聲對他說,“滿月哥哥,你能給我抓只活的兔子嗎。”
這可把滿月給難住了,他原來只打算打幾只兔子回去燒了吃,野兔這種動物極為狡猾機敏,個頭還小,要抓活的可不容易。
好在打獵的隊伍里工具十分齊全,扈從里有抓過野兔的,當即找來一個繩網(wǎng),還牽來了一只黑色短毛的獵犬。
滿月將繩網(wǎng)鋪在地上,和李好音在地上趴下來,扈從牽著狗繞到了另一面。
兔子一邊吃著草,一邊豎起耳朵,眼睛也在骨碌碌轉(zhuǎn)著,不斷警覺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突然,草叢動了起來,一下竄出來幾只野兔。扈從圍成半圓,將它們往繩網(wǎng)這邊趕,獵狗逮著一只兔子,閃電一般追了上去。
其他幾只兔子都逃跑了,只有一只小一點的兔子鉆進了網(wǎng)里,獵狗跟在后面,張嘴就要咬?!皠e咬別咬!”滿月喝住了獵狗,撲上去按住了兔子。
“抓到了!”李好音高興地跳起來,一把捏住兔子的兩只耳朵,將它抱起來,“我拿回去給大人看!”
兔子在她懷里拼命掙扎,滿月跟在她后面喊:“抓緊!別讓它掙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