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無晝城之心

　　在無晝城的東部，黑色的高山隱藏在黑色的夜中，像先代的巨人，潛行在山巖下，雙眼與手中的石刃緊盯著山峰上的巨龍。

　　后山的確很像先代的巨人，它高聳，龐大，同時也沉默，肅殺。

　　人們小心的在這位“巨人”的身體上穿行著，像是怕打擾了巨人的沉思。人們向山頂走去，又從山頂?shù)牧硪粋认聛?。人們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事，沒有交談與嬉笑。

　　今天是個應該沉默的日子，在無晝城西側，寬闊的港口占據(jù)了整個無晝城四分之一的土地，在夜色中燈火通明，幾乎有全城半數(shù)的人聚集在那里，魂罐整齊的擺成了方陣，像是等待著什么人的驗收。

　　南吾華擠在山道的人堆里，臉憋的白里透紅，半邊人被按在石壁上，艱難挪動。南吾華的眼透過人群，看見了靠著極夜之海的港口，像是燃燒黑夜的蠟燭，又像被黑夜吞噬的火柴，蠟燭再高，也會因自己的燃燒而熄滅，火柴再多，也終是更加襯托黑夜的死寂。南吾華竟然沒有認為港口的盛大火光是如此耀人眼目，對于向往大陸陽光的南吾華，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到剛剛想的有什么問題，就像有什么必然的事要發(fā)生，內(nèi)心反而沒了感覺似的。

　　“嗨！那邊的小子，別光看著發(fā)愣??！”

　　一個搬送的男人路過南吾華時嘲笑似的說著，一旁的人一把拉過他，下肘用力抵了抵他。

　　“你沒看清嗎，那是城主養(yǎng)的那個小子啊，你這么說那是自討苦吃啊，要是那小子告狀你就吃不了兜著走！”說話人心緒急促，卻又極力克制情緒，把聲音壓的極低。男人瞬間臉色大變，忙捂著臉快步走去了倉庫后門。

　　“……唉，至于這樣嗎，”南吾華苦著臉，他可是少有的出門啊，看來日常的宅居反而讓人們覺得他深不可測了。也不知道是誰把他傳的這么窮兇惡極……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

　　“呸呸呸！怎么這么多灰！”南吾華的臉有半邊臟的不像樣了，估計是在石壁上蹭的。這也難怪那個男人沒認出他，他現(xiàn)在這樣站哪都像個邋遢的臭小子，形象可能和人們傳聞的有某方面的吻合。

　　“吾華，你怎么在這兒？”一個工頭模樣的男人走了過來：“快進屋吧，你也不能只在這里站著啊。”

　　南吾華滿頭黑線：明明是南浩叔叔你自己人沒了影吧……

　　南吾華幫助南摯驗收倉庫，就是要見到無晝城的城主副手——南浩，對南吾華親切的幾個人中，南浩也是其中一個。一米九的個子，麥色的皮膚，隔著松大的衣服也能看出的魁梧身材。南浩從各個方面都能讓南摯的指令完美下達與執(zhí)行。

　　“情況有些不樂觀。”

　　南浩面色有些沉重。

　　“準確的說，這次要兩千魂罐?！?p>　　“兩千？！”

　　南吾華雖然不從事每年的魂罐收集，但他也從南摯的桌上看過大量的相關文件，一個魂罐首先需要的是五個魂靈，其次，再將后山的黏土混入暗質(zhì)晶石研磨的石粉，才能制出魂罐，放入魂靈。一個魂罐制作起碼要半年，無晝城上下兩千城民有半數(shù)從事此業(yè)，不論是抓捕魂靈還是研磨暗質(zhì)石粉，那都是極難的工作，一個工作的人一年能制出兩個有效的魂罐便是極為突出的了。大陸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事！那個所謂的羅薩圣墓園更不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這次來的人里有執(zhí)裁協(xié)會的人，而且是百人殿?！?p>　　“執(zhí)裁協(xié)會和百人殿？”

　　“嗯，這些詞你以后盡量少提，你大概可以將執(zhí)裁協(xié)會理解為一個戰(zhàn)后收容組織，百人殿就是里面的精英成員?！?p>　　南浩一邊說一邊喝著桌邊的酒，滿面愁容。

　　“我們無晝城，多少年都受制于大陸，交付這些魂罐，羅薩圣墓園那幫老賊，表面說著是救贖魂靈，內(nèi)里卻是窺視我們的暗質(zhì)晶石，那是無晝城之心啊。極致的暗物質(zhì)固化體，只有我們這個極夜之海的小島上才有啊。”

　　“所以說，魂罐必須要有暗質(zhì)晶石才能制成，他們是為了這個？”

　　南吾華感覺后背有些寒涼，無晝城安逸的生活似乎只是建立在他自己的幻想上，無晝城一直處于大陸的威脅中，那個每年表面來收魂罐的船隊，里面藏著多大的野心？難怪每年這個時候人們都不會高興，就像南摯說的那樣。

　　現(xiàn)在是緊急情況。

　　“好了，言歸正傳?！?p>　　南浩呼了一口氣。

　　“我們現(xiàn)在有一千兩百三十三個魂罐，經(jīng)過仔細的檢查，有效魂罐有一千零三個。現(xiàn)在正在運入港口的是有效魂罐，基本已經(jīng)完工，城主不在，就由吾華你來決定吧，剩下的兩百三十個無效魂罐是否運入港口？”

　　南浩看著南吾華的眼睛，可惜南浩看不出這位城主代理人在想什么。

　　南吾華低著頭思考著，一方面，運去無效魂罐可能會減輕糾紛，畢竟數(shù)量會比一千多不少。但是，交付后續(xù)運入大陸的魂罐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問題的。果然還是不運過去比較好吧。反正都是不夠的。

　　“吾華，如果運的話，我可以幫忙偽造大概五百個?！?p>　　“五百個！”

　　“魂罐表面與普通泥罐無異，無晝城隨便收集一下就至少五百個了。既然有假那就不怕多假，如果不假那就一個都不假。這種事，就是要做絕了才有可能有活路。”

　　南浩站起身，雙手支在桌子上。目光灼灼的盯著南吾華。

　　“你是城主的代理人，我不會因為年齡或閱歷就小看你，在這里你說了算！”

　　南吾華一愣，轉瞬又苦笑著，沒想到自己竟然到了可以抉擇無晝城存活的地位了。但是，自己勢必也要承擔起全責。

　　“南浩叔叔，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三小時?！?p>　　“去各家收集和魂罐相似的罐子，在港口交付期間盡量不要被發(fā)現(xiàn)假魂罐，一小時時間，盡量多收集，最好把兩千這個數(shù)加滿?！?p>　　“謹遵聽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