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白騎士
白騎士依仗人馬具甲，硬頂著箭矢一路猛沖，林子里的射手拿他沒辦法。趁著騎士吸引了火力的功夫。他的隨從張弓搭箭，打掉了躲在樹上的射手?？粗鴺渲ι系涞娜擞?，克里斯蒂娜心里有種報復(fù)的快感。她一夾馬腹，忠實的坐騎加快了速度，樹林里響起了金鐵撞擊的聲音，白騎士孤軍奮戰(zhàn)。
等精靈趕到，草地上已經(jīng)躺倒了好幾個人。白騎士為了避免陷入纏斗，他砍倒一個靠得太近的，沖出了包圍。暴露的背影給了弓手機會，有人舉起了十字弩。
當(dāng)了超過十年的圣騎士，討伐對象基本都是異種族，導(dǎo)致克里斯蒂娜殺過的人屈指可數(shù)，每一個都罪有應(yīng)得。這個忙于給十字弩上弦的人死定了，精靈握劍的右手橫過胸前，在與他擦身而過的瞬間，反手一擊斬下了他的腦袋。
襲擊者四下散開，精靈失去了優(yōu)勢，但她偏偏不效法圣騎士同袍。弩箭破空而至，中箭的孩子應(yīng)聲倒下……紅了眼的精靈只想復(fù)仇。克里斯蒂娜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握劍左右劈砍，轉(zhuǎn)眼間便擊倒了三個人。精靈的勇武嚇得敵人不敢跟她正面交鋒，轉(zhuǎn)而打起了馬的主意。白馬的屁股中了一劍，戰(zhàn)馬疼的加速往前猛跑，把精靈甩下了馬鞍。
克里斯蒂娜摔得頭暈眼花，敵人可沒暫停的意思。一把長劍照著她的臉砍下來，精靈舉劍格擋。那人狂亂的劈砍，逼得精靈無法起身。他不需要高超的戰(zhàn)技，只用纏住精靈，其他人自會來幫忙。
然而他的同伙很忙，白騎士完成了迂回，明明只是一人，卻有著千軍萬馬的氣勢。幸存的襲擊者肩并著肩，抱團(tuán)自保。精靈擋住了一次竭盡全力的下劈，她撐住身體猛踹一腳。女人力氣有限，不可能踢碎他的膝蓋骨，但也足以讓他疼的彎下腰。克里斯蒂娜趁機起身，她上前一步，長劍深深沒入了對手的肚子。
瀕死的男人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鮮血和唾液同時涌出了他大張的嘴巴。他丟下了劍，雙手伸向前，似乎是祈求慈悲?？死锼沟倌泉q豫了，結(jié)果被人掐住脖子壓倒在地。
“科西莫，快去幫精靈姑娘！”馬上的白騎士勇不可擋，他揮舞著長劍和盾牌，在人堆里掀起了血雨腥風(fēng)。
等到隨從搬開了死人，克里斯蒂娜披頭散發(fā)，已是相當(dāng)狼狽。精靈眨眨眼，她的臉有一半都被抹上了血水。
“謝謝。”精靈拉住侍從伸來的手，沒死的襲擊者都跑了，勇士們有了互致問候的閑暇。
她剛剛站穩(wěn)，一桿擲出的長矛直取她的后背。隨從一把推開了精靈，自己卻來不及躲避，長矛貫穿了他的身體。
“科西莫！”大驚失色的白騎士跳下了馬，手掌泛著藍(lán)色圣光。
精靈轉(zhuǎn)身尋找藏在暗處的襲擊者，那桿長矛是以她為目標(biāo)。她很快看到了遠(yuǎn)處樹蔭下的兇手，長矛的主人身材苗條，個子也不高。他戴著個遮臉的全盔，沒法看清相貌。精靈舉著劍朝他跑去，克里斯蒂娜有信心躲過他再次投出的長矛，何況他這會手無寸鐵。
小個子男人沒有跟圣騎士正面對決的打算，他跳上了一匹馬。臨走前，他摘下頭盔，笑著朝圣騎士招了招手。
黑暗精靈！克里斯蒂娜怒目圓睜。只可惜自小被灌輸?shù)某鸷抟庾R也沒法幫她長出翅膀，黑暗精靈騎著馬逃進(jìn)了森林深處。
“克里斯蒂娜，快來幫忙?！卑昨T士的叫喊喚醒了她，昆圖斯的隨從身負(fù)重傷，命懸一線。
“你扶住他，我來拔出長矛?！本`雙手抱住隨從的肩膀，扶著他坐起身。男孩臉色慘白，仍然頑強的堅持，他轉(zhuǎn)過臉看著精靈。
這很明智，沒人受得了目睹兇器扯出體外的刺激。白騎士扔掉了長矛，他手心泛出的藍(lán)光治愈了可怖的創(chuàng)口，血止住了。隨從身子一軟，昏睡不醒。
鮑勃把死去的孩子抬上了馬車，八具小小的遺體整齊的躺在車廂里。他們還那么小，修女手中的白布仿佛有千鈞之重。一個接一個，瑪雅蓋住了那些稚嫩的臉。
有的孩子懷著參加光榮遠(yuǎn)征的夢想，加入了朝圣團(tuán)。成為孤兒，意味著在故鄉(xiāng)飽受欺辱，活得不如陰溝里刨食的老鼠。教皇拋出了一個宏偉的愿景，不管是否抓得住，對很多絕望的棄子來說，都是一次重新為人的機會。
理想并非人人都有，更多的孩子只是為了混一頓飽飯，睡覺時頭頂有遮風(fēng)擋雨的屋檐。白天，男孩不再被人驅(qū)趕毆打，夜晚，女孩也不用擔(dān)心遭到侵犯。
孩子們所求不多，卻要用命交換。
只剩下最后一個孩子，她拿起白布，黑暗精靈愣住了。她記得這個男孩，是守衛(wèi)她們帳篷的小哨兵，每次都會鄭重其事的右手捶胸，向她敬禮。
懂禮貌的男孩瞪著天空，即使有成群的飛鳥經(jīng)過，也無法在擴(kuò)散到極致的黑瞳里留下一丁點倒影，他死不瞑目?，斞爬w細(xì)的手撫過他的臉，男孩永遠(yuǎn)的睡著了。
眼淚像是斷線的珍珠，脫離了她身體，一滴滴砸向裹尸的白布。她維持了這個姿勢很久，瑪雅的世界停止了。悲傷是這般沉重，壓迫著她無法向前。
是我要來圣城的，女孩們被綁架是因為我，樹林里的襲擊者是沖著我來的，是我連累了這些孩子。修女陷入了極端的自責(zé)，生還者的愧疚如同漲潮的海水，淹沒了她。
“為什么要在乎這些弱者？”又是熟悉的聲音。
“他們本就不配活著，要我說，死了才好?！?p> “一個真正的黑暗精靈怎么能像地表妖精那樣哭天抹淚?！?p> “我真為你感到羞恥！”
那根弦繃斷了……
“閉嘴，你閉嘴！”黑暗精靈抱著頭，拼命的搖晃，像是要擺脫什么東西。孩子們嚇了一跳，勇武過人的白騎士昆圖斯也皺起了眉頭。精靈表情陰沉，只有她知道是怎么回事，羅絲又來了。
瑪雅跪在馬車邊，說著沒人能懂的母語，所有人都盡可能的遠(yuǎn)離她。
“這位小姐受了刺激？”騎士的原則使他不能對陷入困境的女性視而不見，但這可是無惡不作的黑暗精靈啊。高大強壯的男人抬起手，又放下去，跨出一步，旋即退回，內(nèi)心的斗爭相當(dāng)激烈。
克里斯蒂娜早已拋掉了成見，她走過去想要扶起黑暗精靈。夏天很熱，但也不至于讓瑪雅全身濕透，她就像是跳進(jìn)了水里。
瑪雅粗魯?shù)呐牡袅司`的手，“別碰我，你這……”她沒能說完后面的話。纏在額頭的吊墜爆發(fā)出了耀眼的金光，她突然摔倒，開始劇烈的抽搐。
“癲癇！”昆圖斯撥開精靈，他責(zé)怪的看了眼克里斯蒂娜，“你要看著她咬斷舌頭嗎？”
抽搐很快停止，騎士精神沒了用武之地?，斞膨榭s成一團(tuán)，失去了意識。
白騎士抱著黑暗精靈，輕柔的把她放上了馬車，給她蓋好毯子。
“那不是癲癇?！卑桌蛴弥忭斄讼驴死锼沟倌龋f了句悄悄話。
她當(dāng)然知道了，但她不能說出來。
賢明仁慈如圣座本人，一旦得知羅絲附體的事，便想殺了黑暗精靈。這要是傳開了去，精靈心想，瑪雅一定會被綁上火刑柱，由牧師念完禱詞，主教丟出一根火把，黑暗精靈會被活活燒死。
克里斯蒂娜要保守秘密，就算沒被哈特曼叮囑過，她也會如此。
她看到了瑪雅的善良，她看到了一個飽受折磨的靈魂，她要拯救黑暗精靈，她……克里斯蒂娜驚恐的瞪大了眼睛?！皭矍榕c拯救，你只能選一個。”
你只能選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