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老板的規(guī)矩
穿著時髦的青年單膝半跪,接住了公主的手,上嘴唇輕點手背,亞麻色的頭發(fā)剪的很短,造型復古。
“瑞克公爵的長子,騎士杰洛特·瑞克?!笨偣芰⒂诠魃韨?cè),報出了來人的名號。
“幸會,杰洛特·瑞克先生,希望你喜歡我的生日宴會。”維多利亞收回手,慶幸沒被沾上口水。
“榮幸之至,我的殿下。公主的美麗早被傳遍了全國,我本以為那些詩人只是笨嘴笨舌的庸才?!苯苈逄乜桃馔nD,確保吸引了淑女們的注意,“如今一見,才知道這樣的容貌,足以讓大師詞窮?!?p> 女士們用折扇掩住嘴笑了,公主心知他是恭維,但少女的年紀還不太懂得含蓄。公爵長子讓到一邊比出了請看的手勢,他的手下抬進來四個裝飾古樸的木箱,依次放到了公主面前,暗紅色的裝飾風格與周遭的亮色調(diào)迥然不同。
杰洛特親自打開了第一個箱子,姑娘們圍了過去,指指點點,贊不絕口。這是一套衣服,與公主日常所見的服飾完全不同。他小心翼翼的拿起了一件外套,輕巧的展開,其上沒有半點褶皺,袖子長且寬,腰際部分向內(nèi)收緊,附有一根白色絲帶。他又展示了較為修身的上衣和有許多道褶子的拖地長裙。維多利亞看著這件白綠相間的衣服,忍不住上手去摸。
“是精靈那邊流行的款式嗎?”十指所及,順滑如絲。
“幾個月前,我母親為了殿下的生日,專門派船去了精靈地界采購。整套衣服從材料到做工,都是精靈的手筆。絕非東方人拙劣的仿制品。”
“花了很多錢吧?”即使她身上的絲綢裙子也沒有相同的手感。
“母親的小小心意,還請殿下別放在心上?!苯苈逄氐男θ莩錆M了自信,且不讓人討厭。
“好吧,請務必向公爵夫人轉(zhuǎn)達我的謝意?!?p> 騎士又依次介紹了其它箱子的內(nèi)容,一整套由精靈所著的編年史,東方特產(chǎn)的香料和茶葉。騎士再次吻了公主的手背,退出了大廳。
是個有教養(yǎng)男人,公主借助折扇掩護,偷瞄了一眼公爵長子的背影,杰洛特有著寬肩長腿的身材。讓她忍不住又看了會。真像從騎士小說里走出來的人物。
宮里的男仆抬走了箱子,維多利亞想到其中整整一箱的精靈原版書籍,暗暗叫苦。閨中密友們肯定會為此舉辦讀書會的,到時的主講人非她莫屬。自從克里斯蒂娜的母親過世后,偌大一個都城的精靈語教學便沒了主心骨。維多利亞想起書中精美的插畫,和奇特的文字,有點后悔在舞刀弄槍上花了太多的時間。也許能請克里斯蒂娜小姐來教我?可她現(xiàn)在又不在家,或許等到她不是忙著打仗的時候吧……
“維克托公爵的次子,法師塔的艾倫·維克托!”總管高聲報上了來者的名號。
維多利亞朝緩步走來的青年伸出了手,他穿著寬松的紫色長袍,半跪下去接住了公主的芊芊玉手,這個姿勢暴露了他有謝頂跡象的頭發(fā)。
艾倫親吻了公主的手,留下了濕潤的唇印,維多利亞忍著沒掏手帕。艾倫笨拙的向公主問好,胖臉上油津津的,他出汗了。
每家酒館都或多或少發(fā)生過斗毆,因此形成了一整套粗野的文化,但歐提克對此嗤之以鼻。他所經(jīng)營的黑船酒館從未發(fā)生這種事,在女性消費者中得到了良好的口碑,這并不是靠運氣。歐提克接手了這家市場區(qū)瀕臨倒閉的酒館后,他立了三個規(guī)矩。
第一,付給女招待足夠的薪水,讓她們不用為了賺小費,故意解開襯衣的頭兩顆扣子。歐提克的老媽雖然是個站街女,可她也沒忘了教育孩子。每晚出工前,邊對著面破鏡子化妝,邊告訴兒子,女人的乳溝會奪去男人的理智。年幼的歐提克似懂非懂,在母親摔門出去后,他還得負責照顧咳個不停的妹妹。
第二,絕對不賣摻水的酒,尤其是考慮到酒館的前任主人因此被醉鬼捅了刀子。從孤兒寡婦手上低價收購酒館的罪惡感不是沒有,但歐提克幾次三番跑去教堂懺悔,又購買了足足三人份的免罪符,他覺得地母大概是不會再怪罪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酒館對市場區(qū)警衛(wèi)隊免費開放。母親長期跟一個警衛(wèi)保持肉體關(guān)系,是最好的言傳身教?!熬l(wèi)叔叔”保證了她一家的安全,也讓歐提克很長時間懷疑那人就是他和妹妹的父親。
可是到了今天,歐提克老板覺得他的好運用光了。準確的說,是從那個布商安迪進門后,一切便急轉(zhuǎn)直下。
我要怎么才能把他趕出去?真不該解雇安東,不該省下酒保的錢。歐提克在吧臺后面愁眉苦臉,與此同時,布商安迪明顯喝的太多,或者他已經(jīng)不在乎了。身材矮小的布料商為了方便聽眾,跳上了桌子。
“克萊爾,親愛的,再來一杯高地產(chǎn)的威士忌!”安迪暫停了演說,叫著女招待的名字。
克萊爾忽略了歐提克的肘擊暗示,扭著挺翹的臀部旋出了吧臺,給安迪倒了滿滿一杯。
“謝謝你,甜心,為何不把瓶子也留下,給自己省點事兒?!卑驳弦豢诟闪吮械木?,他拿起酒瓶,向著吧臺的歐提克致意?!翱雌饋砦覀兊暮美习?,對他從不賒賬的老顧客也不滿意啦?!辈忌叹椭破亢攘艘淮罂凇?p> 調(diào)侃引發(fā)了哄堂大笑,很多人敲打杯子要求滿上,今晚顧客特別多。晚飯后一直是酒館生意最好的時段,逃避妻子嘮叨的丈夫,錯過了城門開放的時間,回不了家只能睡在店里的生意人,尋求刺激結(jié)伴來喝酒的年青女孩,以及被她們吸引來的男孩。當然,還有每晚必到的警衛(wèi)隊隊員。警衛(wèi)們照舊坐在靠窗的位置。執(zhí)法者悶頭喝酒,往嘴里丟著小魚干,忽略了歐提克無數(shù)次眼神求助。
媽的,一群飯桶,只會白吃白喝!歐提克擦著吧臺,憤憤不平,祈禱安迪盡快徹底喝醉——在他說下什么大逆不道的話之前。
“我說到哪兒了?”安迪需要觀眾的提醒,歐提克覺得他是故意的。
“說到地母升天節(jié)啦!”幾個搬運工打扮的人接腔,歐提克瞄了眼,皺起眉頭,任何酒吧老板對生人都會心存警惕。
“好記性,我的朋友?!辈忌虒π驴腿颂鹆司破浚徇\工也舉起裝滿了麥酒的大杯回敬。“那天,好心的公爵帶著他的新夫人主持了施粥會。哦,愿上任公爵夫人安息。”安迪虛應故事的鞠躬,“后來鬧起了暴動,難民差點把公爵夫人給……嘖嘖嘖,聽說夫人的衣服都給扒了,那胸脯白的,真晃眼啊。”
聽眾爆發(fā)出了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聲,歐提克很想不通里面竟然還混雜了女人的聲音。他在角落的一桌找到了克萊爾和莫妮卡,兩個女孩放下了手頭的工作,跟那些瞞著父母跑出來的女青年坐到了一起。安迪極其不敬的對公爵夫人的胸部補充了些細節(jié),把姑娘們逗得捂著嘴前仰后合,小臉憋的通紅。歐提克透過人群瞪著他的女招待,莫妮卡趕緊起身,克萊爾卻還了他一個大白眼。
好啊,不想要工作了是吧!明天就把你掃地出門,給我回去站街吧。酒館老板滿腦子都是整治女員工的計劃,他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吧臺后面的椅子上。
“……說到這兒,就得夸夸我們的好公主維多利亞殿下了,她可是堅持派粥到了晚上哩?!卑驳弦荒樴嵵?,歐提克松了口氣,可他馬上就后悔了。
布商放下了手中的酒瓶,市燴的表情一掃而光:“你們都知道今晚在皇宮里舉行公主的生日宴,對吧?”
眾人莫名其妙,公主的生日宴年年辦,在都城早就不是新聞。很多人面帶疑惑,等著安迪說下去。
“大家知道,這場宴會花了多少錢嗎?原本皇宮是來市場采購本地布匹趕制禮服,都是些一次性的東西,用不著太好的布??蛇@幾天,沒有一匹布能進皇宮。全是外地運來的絲綢,想想吧,請問這里有誰穿過絲綢的衣服?我說的是精靈絲綢,不是東方人的廉價貨?!?p> 聽眾搖搖頭,歐提克老臉發(fā)燙,他的酒館檔次不夠,吸引不了上流客源。
“那布滑的像剛擠出來的牛奶,輕飄飄的如同最好的棉花?!辈忌堂枋龅耐ㄋ滓锥?,有驚嘆的吸氣聲,多是由女性發(fā)出的。
“這么好的布做出來的衣服,生日宴第二天就丟掉不用了?!卑驳弦荒槕嵑?,聽眾也大多如此。
歐提克自吧臺后緩緩起身,他當酒館老板前,曾經(jīng)往皇宮里運過葡萄酒,他知道布商在撒謊,皇室雖然講究排場,但絕對沒到奢侈的地步。老板走出吧臺,想要勸阻安迪,詆毀皇室可是大罪。離他最近的一桌客人,干咳幾聲,兇狠的眼神瞪著他,長外套及腰的部分凸出來了一截,像是藏著武器。歐提克退縮了,酒館老板記性很好,又是桌陌生的臉孔。
“現(xiàn)在可是打仗,當兵的在前線賣命,貴族卻躲在安全的地方,搞著奢侈的享受!”
“對我們征收的重稅,是用來支援前線嗎?不是!我看都是用在老爺們大吃大喝上了吧!”安迪的話煽動性越來越強,一個棕色頭發(fā)的男孩接了腔。
“皇宮里干活的表哥告訴我,他跟瑞克公爵的仆人聊天,那仆人吹牛說,這次光是給公主準備禮物,就花整整三十萬馬克!”男孩如愿收獲了眾人的矚目,看得出來他很享受。
酒館里靜得可怕,普通人一輩子最多見過幾千塊錢,上萬,幾十萬是什么概念,很難想象。
“既然貴族老爺們這么有錢,要我說,讓他們?yōu)閼?zhàn)爭出錢好不好?。 卑驳献プC會。
“好啊!”,“為什么不!”,“該死的貴族!”聽眾的情緒被調(diào)動了起來,一時間群情激奮。
“好了……到此為止,那個男孩,你跟我走一趟。”警衛(wèi)終于站出來了,歐提克循聲望去,差點咬了舌頭,是外號“倔驢”的安德羅夫。
安德羅夫應該不清楚眾人對他的評價,任何腦子好使的警衛(wèi)都不會在這種時候引起關(guān)注,一桌的同伴死命拉住他,被這位來自大公國的北方人用特有的蠻力甩開。他腳步踉蹌的來到安迪那桌,手搭上了棕發(fā)男孩的肩膀。
“你被逮捕了,竟敢造謠污蔑房室……皇室!”警衛(wèi)噴著酒氣宣布了罪名。
“……可,可我真的沒說謊啊,這些都是表哥巴德親口告訴我的?!蹦泻⒕菩蚜舜蟀?。
“臭小子,去監(jiān)獄里慢慢說吧?!笔菪〉哪泻⒃诎驳铝_夫雙臂壓制下,既沒有足夠的力氣,也不敢掙扎。安德羅夫拖著他往門外走。
布商安迪從桌子上跳下,攔在警衛(wèi)身前,歐提克注意到,那桌陌生客人也同時起身,不動聲色的把安德羅夫圍在中間。
“憑什么抓這孩子,說真話也是犯罪?”布商質(zhì)問,一些大膽或者喝得太醉的客人也出聲應和。安德羅夫處于酒醉狀態(tài),加之平時就以粗魯著稱,使得他根本不會去關(guān)注周圍的氣氛。警衛(wèi)捏住了布商的脖子,用力猛推,矮子安迪撞到了大門邊的一桌,打潑了許多酒杯,至少有兩人站了起來。
鬧到這個份上,安德羅夫的同事無法再在置身事外,剩下四個警衛(wèi)插手了,他們攔在安德羅夫和憤怒的酒客之間,大聲呵斥對方。雖然不甘心,但沒人敢對抗警衛(wèi)隊。安德羅夫得意洋洋拖著犯人往外走,經(jīng)過安迪時,還刻意多看了他幾眼。
一直觀望事態(tài)發(fā)展的歐提克見到安德羅夫突然倒下了,酒吧老板伸頭細看,有把匕首插在他腰上。安德羅夫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不再動彈,倒霉的男孩被他壓在身下,涌出的血染紅了地板,男孩嚇昏了。
警衛(wèi)抓住了曾和安德羅夫?qū)χ诺念櫩停缚刂\殺,酒客趕緊解釋,并掀開衣服,以證明沒有攜帶任何武器。深受同伴尸體刺激的警衛(wèi),才不管那么多,拿出隨身攜帶的棍棒,沒頭沒腦的亂打。
不知是酒精,還是安迪的演說起了作用,頭破血流的顧客還手了。桌子被掀翻,椅子被砸爛,先是警衛(wèi)和普通人,最后斗毆蔓延至整個酒館,男人打成一團,女人站在旁邊不知所措。
當?shù)谝粋€酒瓶被敲在了某人的腦袋上,歐提克便縮在吧臺后面,頭頂著凳子防身。安迪那個該死的,我要他的命!滿腔怒火之下,他又站了起來,到處尋找罪魁禍首的身影。
安迪,穿著長外套的客人,統(tǒng)統(tǒng)不見了。
一個酒瓶飛過來,又把歐提克嚇的縮回了吧臺。角落里傳來了女人的尖叫,他認出了克萊爾的聲音。酒館老板再次冒險探出頭,看見那些搬運工把他的女招待和某個不認識的姑娘按在地上,正在撕扯衣服。歐提克抄起凳子沖過去。
都瘋了,都瘋了!他繞過混亂的酒館中心,朝著克萊爾跑。
歐提克將凳子砸到了壓住克萊爾的人背上,凳子斷成幾截,他順勢把尖銳的邊角插進了另一個同伙的大腿。衣冠禽獸疼的滿地打滾,克萊爾捂著赤裸的胸部站起來,酒吧老板又拉起了那個裙子被撕碎的姑娘。他領(lǐng)著哭哭啼啼的女孩們到了廚房,打開了倒垃圾用的后門,揮揮手,克萊爾拉著那姑娘跑的頭也不回。
第四條規(guī)矩,沒人敢在黑船酒館欺負女……一整瓶酒碎在他的光頭上,酒液和歐提克同時朝著木制地板墜落。
無力的善良
2020年8月1日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