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故人相逢于戰(zhàn)場

　　這個獸人很走運，躲過了弓箭，又成功擠上地精搭起的木板，再往上一伸手便勾住了木墻邊緣。守軍忙的焦頭爛額沒人注意它，對殺戮和破壞的渴望刺激著獸人，粗壯的胳膊一用力便翻上了墻。

　　它被一柄劍捅進了嘴巴，劍鋒崩掉了尖利的犬齒從后頸穿出，獸人一聲不吭就死了?？死锼沟倌仁栈匚淦髡找粋€新冒出的綠腦袋就劈，接著又是下一個。居高臨下給了她很大的優(yōu)勢，不靠譜的爬墻工具也起了反作用，地精還好，比較重的獸人很難在上面維持平衡。

　　每揮出一擊，精靈都恢復舉劍過頭的姿勢，這給了她很高的命中率，也賣了很大的破綻。

　　長矛貼著墻垛戳來刺中了騎士胸口，矛尖劃過弧形的盔甲邊緣，金屬的摩擦聲能酸倒牙齒。精靈順勢握住矛桿，想推倒另一端的地精，長矛主人全力抵抗，雙方僵持不下，弗林特粗暴的終結了這場致命的拔河。矮人一斧便砍斷了長矛，同時騰出手拽住了精靈。另一端的地精可沒那么幸運，它失去平衡摔下木板，一個獸人眼睛都不眨的把它踩進土里。

　　地精們用腦袋頂著木板和盾牌，給獸人當墊腳石，營墻不高只要伸長手就能夠到邊緣爬上來。憑借著十倍于守軍的數量，綠皮已經占領了木墻上的某些地段。

　　沃克當然不能讓它們得逞，失去了外墻，戰(zhàn)斗就結束了。他帶著下馬騎兵舉起騎槍到處救火，成功登頂的綠皮還得對付騎兵的長槍，很少有綠皮能撐下來。很少，并不是沒有。

　　又有獸人翻上木墻，它舉著盾牌推開措手不及的士兵，狂野的向前沖刺，一口氣撞下去好幾人，對上了克里斯蒂娜。這名獸人全身披甲，不同于之前的炮灰，她如果跳下去避其鋒芒，就等于把整段木墻都交給獸人擺布。

　　她又一次舉高了劍，對付重甲目標，突刺從來比不上硬砸。獸人抬盾擋住她的下劈，劍鋒所至，激起一片飛屑。克里斯蒂娜又劈了幾劍，都落在盾牌上。披甲綠皮不反擊只防守，一步步逼得精靈往后退，它身后空出的過道已經爬上了十幾個綠皮。精靈騎士急了，她加快攻擊頻率，想引得獸人露出破綻。

　　靠著盔甲和大盾，綠皮守的密不透風，等同伴站穩(wěn)腳跟，它的目的也就達到了。獸人有同伴，精靈也不孤單。

　　矮人從精靈腿邊晃過去，用斧柄戳刺獸人的腳。抬盾的手一軟，沒能擋住騎士猛擊，這一劍砍在盾牌邊緣，離獸人粗脖子很近?？死锼沟倌茸笫謮鹤ι?，將劍刃整個切入鎖骨，噴灑的鮮血穿過面甲縫隙濺了她一臉。

　　精靈連感到惡心的時間都沒有，獸人才倒下，后面地精便用長矛戳她。即使破不了甲，也讓她嘗到了腹部被重擊的滋味?？死锼沟倌忍鄣墓鹕碜?，忍不住張嘴叫出聲，她惱羞成怒了。

　　長劍擦過矮人牛角盔，刺進地精小腹，無論它今天吃了什么，都夠臭的。地精丟下長矛捂住肚子，精靈把它踢翻，再接再厲劈開了離得最近的綠腦袋?？死锼沟倌纫膊皇談Γ笫治杖?，鐵甲手套輕易擊碎了地精的大鼻子。

　　弗林特感受到了精靈的怒氣，他盡量向前避免被卷入。幸存者失去了勇氣，爭先恐后跳下木墻逃生。余下兩個獸人正在猶豫不決，弗林特的斧刃砍斷了其中一個的小腿，用肩膀把它頂下過道。最后的獸人不再躊躇，它把武器丟向矮人，為自己爭取到翻墻逃命的機會。

　　眼看靜心組織的突擊受挫，墻下的地精再也提不起勇氣，它們轉身就跑，溜得飛快，弓手的箭也只釘住了幾十個倒霉蛋。距離大門幾百米的地方，穿黑甲的獸人指揮官不會容忍部下的膽小怯懦，它單手抓過一個逃命的地精，像是提著只小雞。地精自知不是對手，但生存本能逼著它掙扎。獸人逐漸發(fā)力，捏死了逃兵。

　　是死在殘暴的統(tǒng)帥手里，還是死在敵人劍下，綠皮明智的選擇了后者，至少人類沒獸人那么殘暴。

　　沃克爬上木墻緊盯綠皮的動向，獸人從森林里好幾根粗大的樹干，地精舉起盾牌做掩護，攻擊再次發(fā)動。

　　“點燃火把，弓手準備火油！”指揮官嗓門大到精靈想捂住耳朵。

　　“山姆，快過來！”克里斯蒂娜終于想起了法師的存在，這并不能怪她，山姆一直保持低調，為此不惜跑去給修女打下手。

　　胖法師丟下手中的繃帶，把剩下的工作交給修女，他自認為是救死扶傷，可精靈的語氣表示別人可不這么想。精靈本想掀起面甲給大懦夫點臉色看看，但轉念一想自己滿臉臟血，只得作罷。她抓住爬上墻正在喘氣的法師，指向綠皮的破門錘。

　　“現在該你發(fā)揮了?！备糁婕渍f話的人都甕聲甕氣。

　　山姆為了追求安穩(wěn)才謀了個宮廷法師的差事，因此沒少被同行鄙視，獲贈外號“那個郵差”。他不喜歡操弄危險復雜的法術，亦不想終日埋在書堆里。胖山姆只是個碰巧擁有了魔法血脈的普通人，他一直覺得這種天賦是詛咒。

　　但這里是戰(zhàn)地，山姆是唯一的法師，必須物盡其用。

　　弓手把箭頭纏上蘸滿油的粗布，湊近火盆，點燃了羽箭。

　　“拉弓……放！”他們根據命令松開弓弦，火箭射向綠皮，盾牌沒能擋住全部的攻擊。中箭的獸人丟下樹干，撲打著衣服上的火苗。從一開始，沃克就不指望火攻能造成什么破壞，他只想制造空隙。

　　見獸人陷入混亂，守軍發(fā)起第二輪射擊，這回是普通箭頭，更快且不顯眼。隊形變得散亂的綠皮被射倒了一片，剩下的獸人頂不住壓力丟下樹干一哄而散。山姆松了口氣，看來是用不到他了。

　　黑甲獸人憤怒了，指著營門大聲咆哮，有段時間看起來它打算親自用頭破門。在首領的威脅恐嚇下，綠皮忙不迭的又跑回去，再次抬起圓木，頭領手提長柄刀，在后壓陣。

　　沃克指揮弓手又射出一波火箭，獸人繼續(xù)前進，一旦出現傷亡，立即便有其他綠皮補位。對頭領的恐懼壓過了弓箭的威脅。

　　弓手轉而集中攻擊走在末尾的黑甲，它滿不在乎抬手作為遮擋，沒一支箭能夠貫穿漆黑的鎧甲。射擊一停，獸人頭領從盔甲縫隙中拔下卡住的箭，故意舉高吸引守軍去看，它握緊拳頭，單手捏斷了所有箭桿。黑甲獸人怒吼一聲，露出滿嘴尖牙。

　　克里斯蒂娜抬手止住還要繼續(xù)的士兵。“只能靠你了?！本`騎士扭頭對山姆說。法師黑著臉，開始準備。

　　山姆字正腔圓念誦了出正確的咒文，沸騰燃燒的魔法血液充盈了全身，幾欲破體而出。白胖的食指對準了黑甲，魔法能量凝結成型，順著手指的方向噴射而出，砸到了獸人臉上?；鹎蛘ㄩ_，劇烈爆發(fā)的烈焰吞沒了一切。

　　山姆克制不住的笑了，他真的很得意，想想克里斯蒂娜大人會怎么夸我吧。

　　法術效果好得出奇，圍著破門錘的獸人不是被燒死，就是趴在地上呻吟。綠皮燒成了黑皮，死亡只是時間問題，連那根圓木也被點著了，從上往下看像是一根燒焦的木頭邊圍著許多烤過頭的黑豬。守軍爆發(fā)出一陣歡呼，不少人爭先恐后來拍法師肩膀，山姆掩飾不住得色，他抬了抬手，權當是謙虛。

　　路過的大風吹散了煙霧，露出了地面一抹最深的黑色。獸人放下護臉的手臂，火焰竟然沒能傷到它，黑甲閃爍著妖異的紅光。

　　符文盔甲！獸人怎么可能有這種高級貨！法師抵抗著突如其來的挫敗感，迅速完成了下一個施法手勢，食指伸出。

　　黑甲獸人不可能再一次被動挨打，它朝著法師擲出長柄刀，動作敏捷的與體型不符，呼嘯而至的長刀把法師扎了個對穿。山姆滾下了木墻，他掙扎著抬起頭只看了傷口一眼便昏倒了，深紅色的血漫過刀刃向外流淌。

　　克里斯蒂娜急得顧不上爬梯子，直接往下跳，被沉重的全身甲砸的眼冒金星。精靈跑到法師身邊略作查看，她當機立斷拔出長刀，本來往外滲的血液立即變?yōu)閲娚?，讓法師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圣騎士雙膝跪地兩手合十，心無旁騖的祈禱。女神賜予了諸多神跡，她求的是那圣療術。

　　泰拉從不拒絕自己的親選冠軍，克里斯蒂娜周身充盈著跟太陽比都毫不遜色的湛藍圣光。精靈把手放到山姆身上，腹部深到能看見內臟的傷口開始合攏，直到完全消失。血止住了，紅潤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法師陷入了醫(yī)療奇跡必定帶來的昏睡中。

　　沒等她從山姆身邊站起來，就有什么東西猛的撞上了大門，把堵門的樹干都撞歪了。撞擊很快又來了一次，這回撞得門斜開了一道大縫，精靈能透過去看到外面的獸人。隨著再一次撞擊，門縫大到夠地精可以擠進來。

　　“騎兵，長槍準備！”克里斯蒂娜高聲呼喊著墻下僅剩的后備力量，還能戰(zhàn)斗的人在她身前排成兩列，平端起九尺長槍。墻頭的弓手還在做最后的努力，一度成功遲滯了破門速度，但當墻上的士兵跌落后，門外的獸人撞的更起勁了。精靈看到死者身上都插著黑色弩箭。

　　最后的時刻即將到來，克里斯蒂娜在長槍陣邊站定，沃克和弗林特帶著還能戰(zhàn)斗的人加入進來。她脫下了頭盔，如果今天就是那一天，她想好好再看看這個世界。盡管視線所及只有棕色樹干所圍成的木墻，以及搖搖欲墜的大門。

　　又一次猛烈撞擊，大門轟然倒地。仍在堅守外墻的士兵轉過身，搭上了箭。

　　“堅守??！兄弟們！”沃克聲嘶力竭。弗林特握緊了戰(zhàn)斧放聲狂笑，他笑的太厲害，垂到胸前的胡子都在抖。

　　“來吧，對面的綠皮雜碎們！今天我要砍下的腦袋，會多到讓全銅須堡妒忌的發(fā)狂?！卑税l(fā)出了宣告，好像迎面沖來的綠皮才是失敗者?？死锼沟倌扔脛η脫舳芘?，算是附和矮人。

　　精靈騎士左腿向前舉盾遮住身體，將劍搭在了盾牌上沿，她選了從部下身后擠進門的黑甲作為對手。

　　頭領饒有興趣的觀察者對面的動靜，獵物不掙扎，隨之而來的殺戮也會黯然失色。它當然注意到了白甲金發(fā)的尖耳朵。黑甲獸人的大嘴咧到了耳根，這讓那張丑臉變得更加猙獰。黑甲頭領揮揮手，早已迫不及待的獸人和地精怪叫著沖上去。

　　在營地上空不到二十尺的高度，炸開了一個碩大的火球。隨后產生的沖擊波非常強勁，讓跑在前面的獸人失去平衡，一頭栽進了矛槍林里。接著是第二顆火球，這次的高度更低，任誰都能感受到火焰致命的灼熱。綠皮停下了腳步，驚恐的抬頭張望，第三顆接踵而至，爆裂開來，比天空中下沉的夕陽還晃眼。最后，是十幾只同時吹響的號角，低沉而悠揚，援軍的戰(zhàn)呼由遠至近，響徹了整個戰(zhàn)場。

　　地精最先逃跑，少量獸人緊隨其后，大部分立即效仿。即使黑甲獸人恐怖如斯，亦不能壓制。它不甘心的盯了精靈一小會，扭頭加入逃跑的行列。

　　再次出現在大門前的是杰克和老兵，兩人的狀態(tài)看起來很不對勁，禁軍看見克里斯蒂娜安然無恙，身子一軟滑下了馬，竟然在滿是尸體的泥地里睡著了。格林也很不對勁，抓著馬鞍渾身打顫頭都抬不起來，好像中了法術。

　　精靈特意回頭看了眼法師，山姆依舊處于昏迷狀態(tài)?？死锼沟倌韧蝗挥辛撕懿缓玫念A感。“莫德爾的胡須??！”伴隨著矮人的驚呼，是一個女人咯咯咯的笑聲，這下輪到克里斯蒂娜打顫了。

　　“哦，我親愛的小娜?！甭曇舻闹魅舜筮诌值淖哌M營地，跨過了地上的狼藉，紫色法袍開叉處露出了白皙的大腿，以及款式時髦的長筒鹿皮靴。她來到強自鎮(zhèn)定的精靈身前，掀開了兜帽，碧藍色的眼睛裝滿了捉弄人的笑容。法師撩開遮住視線的長劉海，雙臂一張：“我沒有擁抱？”

　　隔著盔甲克里斯蒂娜仍能感受到了法師胸部的擠壓，這讓她更不爽了。精靈勉為其難把雙手搭上法師的后背。黑發(fā)法師踮起腳尖，湊到精靈耳邊悄聲說道：“這兩個男人真弱，連加速術都不能承受，不像我們的好里昂……哦，還有，不用謝?！?p>　　精靈真的忍了又忍才沒把她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