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頭抑制不住的顫了顫,卻是還未及時回神,平樂王興味盎然的凝她,繼續(xù)道:“楚家大公子磕破了頭,一時半會兒該是好不了,汾陽王世子當眾傷人,已被父皇罰了三十大板,汾陽王親自代子入得楚家負荊請罪。呵,愛妃倒是棋高一局,為了報復汾陽王一家,竟擇了楚凌軒這根橋梁?!?p> 葉嫤抬眸朝平樂王掃了一眼,并未立即言話。
只道是平樂王口中所謂的棋高一局,她著實不敢茍同。
她兀自沉默了下來,待得片刻之后,才斂神收心的道:“今日,妾身僅是尋楚家大公子有事相商,卻遭了誤會,后續(xù)發(fā)生之事,也在妾身意料之外,是以,妾身并非棋高一局,王爺過贊了?!?p> 說著,神色微動,不卑不亢的問:“王爺今夜過來,便是為了與妾身說這些?”
眼見葉嫤反應(yīng)已是不大,平樂王眼中略微滑出幾許欣賞,隨即勾唇而笑,“愛妃倒是鎮(zhèn)定,惹出這么大的事,竟還能安穩(wěn)而坐,倒也不是尋常之女?!?p> 葉嫤緩道:“楚家大公子并非妾身所打,許明淵也非妾身所罰,汾陽王也非為了妾身而負荊請罪,一切,都與妾身無任何關(guān)系,妾身自然鎮(zhèn)定。倒是王爺你,此番專程過來說這些,又是意欲何為?都是明眼之人,有些事也不必拐彎抹角,王爺若有什么話,直接對妾身吩咐便是?!?p> “愛妃性急作何?本王這么久未來探望愛妃,與愛妃隨意閑聊閑聊都不可?”他柔然魅惑的問,再度將話題繞開。
葉嫤心生抵觸。
這廝性情不定,飄飄忽忽,言道的話也是花花腸子居多,著實讓人不得不防。
“王爺日理萬機,怕是不喜與妾身閑聊?!比~嫤默了片刻,便已回話。
平樂王后話被噎,本打算瞧葉嫤吃癟的反應(yīng)也再度成空,眼睛也開始斜眼掃著葉嫤,“愛妃倒是不解風情?!?p> 這廝有何風情可解?葉嫤心口一沉,正要回話,平樂王已極為難得的坐起了身來,慵然自得的道:“罷了,愛妃如此性急,本王應(yīng)你之意便是。本王今夜來啊,雖要與愛妃說你今日外出之事,但更重要的,則是要與愛妃說說出游之事。”
葉嫤心中警鈴大作,深眼朝平樂王凝望,“出游?王爺可否明說?!?p> 他似是又累了一般,魅惑風情的笑笑,身子骨再度斜躺在了軟榻上,慢悠悠的笑,“本王不是大病初愈么,只是這胸口的傷啊,老是發(fā)痛,不見好轉(zhuǎn)。本王今日入宮去求了父皇,準本王去汴京一帶尋醫(yī)問藥,順便再散散心,養(yǎng)養(yǎng)傷,愛妃本是傾慕本王,想來自然是要與本王一道同去,順便服侍。”
葉嫤故作自然的垂眸下來,心思浮動,“王爺打算何時啟程?”
“三日之后。”
“妾身可否不去?”
“不行?!?p> 葉嫤抬眸望他,兩人視線相對,片刻之際,他則笑彎了眼角,滿目的興味,“聽說本王昏迷之際,愛妃動手剜了本王的心頭肉,手法粗劣,傷口極其的不好看。如今本王的傷總在發(fā)痛,想來就是愛妃剜肉留下的后遺癥,此番本王要出去養(yǎng)傷散心,愛妃自然得跟隨,好生補償。若不然,本王將你心頭肉剜上一團,以示公平,如此,愛妃便可在王府內(nèi)養(yǎng)傷,不必與本王同行了?!?p> 葉嫤暗自大吸了一口氣,面色也抑制不住沉了大半。
當日事態(tài)緊急,加之她手指未曾痊愈,剜肉手法自然不夠精細,如今倒好,這廝以此為由,有意對她睚眥必報,雖是言笑晏晏,實則卻是心狠無情的笑面虎罷了。
再論,何謂剜她葉嫤的心頭肉?這廝便是如此對待她這個恩人的?這廝如此腹黑冷血的性情,倒是可惜了他這張人蓄無害似的風雅皮囊。
“王爺許是誤會了,當日妾身為王爺剜肉,剜的都是……”
葉嫤默了片刻,正待解釋,平樂王已輕笑一聲,“本王未有興趣聽這些呢。就一句話,出游之事,愛妃去還是不去?”
葉嫤后話噎住,目光起伏。
待得思緒翻飛片刻,妥協(xié)而應(yīng),“妾身,去?!?p> 他頓時滿意的笑,“愛妃倒是能屈能伸,只是,本王也不喜歡逼迫女人,方才愛妃若硬氣的說不去,本王便應(yīng)你了,奈何愛妃堅定的說要去,本王也是無奈,只得勉為其難應(yīng)愛妃之意了,讓你跟隨便是。想來,愛妃是有意要與本王獨處的,只不過,本王可非許明淵那般容易動情之人,愛妃若要打動本王,恐還要費些心思?!?p> 葉嫤突然覺得心累。
垂眸下來,不再言話。
“愛妃,水開了?!闭@時,平樂王再度道話,葉嫤這才反應(yīng)過來,斂神收心,開始一門心思煮茶。
整個過程,平樂王未再言話,僅如累了一般,懶散合眸,似在小憩。
葉嫤也未打擾,只是偶爾抬眸朝他掃去一眼,只道是這廝如此安靜之態(tài)著實是順眼多了。
待得茶水煮好,葉嫤倒了一杯茶,朝平樂王遞去,“王爺,茶已煮好?!?p> 平樂王慢悠悠的睜開眼,奈何雙眼極其清明,哪里像是疲憊睡醒之后的模樣。
“愛妃喂?!?p> 他笑盈盈的道。
葉嫤斂神一番,挪身往前,卻是茶水正要遞至他嘴邊,他卻突然起身站定,分毫不顧葉嫤僵舉在半空的手,慢條斯理的理了理白袍上的褶皺,隨即居高臨下的朝葉嫤掃視,眼中略蕩著幾絲厭惡,笑得戲謔,“愛妃煮的茶倒是極香。只不過,本王對飲茶之事也極其講究,愛妃這雙端茶的手啊,曾為許明淵端過,喂過,便也是臟了的。日后啊,愛妃可得多洗洗手。”
嗓音一落,不待葉嫤反應(yīng),便已轉(zhuǎn)身慢騰出屋。
屋內(nèi)氣氛,徹底沉寂下來,葉嫤目光起伏不定,一時之間忘了反應(yīng),待得片刻,僵硬的指尖搖晃了手中的茶盞,滾燙的茶水驀地搖灑在手,驚痛陡起。
葉嫤驀地回神,指尖下意識一松,茶盞啪啦落地。
門外的芷墨急早已驚醒,急忙竄入屋來,驚聲而喚,“小姐,怎么了!”
這話一落,人已跑了過來,眼見葉嫤手背被燙紅一片,她急得滿屋的尋找傷藥與紗布,即刻過來與葉嫤包扎。
“小姐怎這般不小心!”芷墨心疼不已,一邊包扎,一邊哽咽的數(shù)落。
葉嫤則坐定在軟榻,神思幽遠,一言不發(fā)。
方才平樂王眼中的那幾絲戲謔與厭惡,無疑是透心涼似的森冷,猶如鋒利的刀刃,要將她整個人隨意的劈開。
她葉嫤自以為聰明,實則早已是平樂王手中隨時拿捏的棋子罷了,并無任何分量,更是招他鄙夷厭惡。
是以,呆在平樂王身邊的日子,無疑舉步維艱,與他的一年之約,其中也存了太多太多的變數(shù),而今,若要活命,唯剩的法子,便也只有……破罐子破摔,中道離場。
而離場的法子也有很多,但最好的便是出其不意的……詐死。
就如,出游之際,找準機會詐死脫身,那時,定不會惹得任何麻煩與追殺。
心思至此,起伏的心境便也安靜下來。
三日的期限,轉(zhuǎn)瞬即過。
出發(fā)之日,葉嫤與芷墨早早梳洗,收拾好了包袱。天剛亮時,便有小廝過來通傳,說馬車已是備好,邀葉嫤出府上車。
葉嫤與芷墨對視一眼,雙雙起身,足下剛動之際,葉嫤朝芷墨幽遠低沉的問:“匕首可藏好了?”
芷墨心有畏懼,強行鎮(zhèn)定,點點頭。
葉嫤不再多言,踏步出屋。
此番出游,為防不時之需,她與芷墨的袖中皆藏了一把匕首,只道是前些日子平樂王才遇刺,而今大張旗鼓的出游,又是離開了京都的防護,這一路上,定是危機四伏。
待出得府門,便見府門外有五輛馬車一字排開,葉嫤被小廝請上了最后一輛馬車。
待在車內(nèi)坐了一會兒,平樂王才從府中慢悠悠的出來,猶如軟若無骨般懶懶散散的被侍從攙上了第三輛馬車。
待得一切就緒,車隊才開始搖晃出城。
一路上,車速極快,說的是游走散心,實則卻像是在飛快的趕路一般,甚至跑著跑著,五輛馬車竟還在改變隊形,追追逐逐,最后,葉嫤坐下這輛本是排在最后的馬車,竟是莫名的排到了第三輛的位置。
葉嫤滿面復雜,一道道不詳之感越發(fā)在心頭上涌。
今日離開王府之際,平樂王的馬車正排在第三輛的位置,而今倒好,她的馬車竟突然排在了第三輛的位置,也不知是陰差陽錯,還是那人故意而為。
只是無論如何,此事絕非是真正的好事。
心思至此,葉嫤放下了馬車簾子,轉(zhuǎn)眸朝芷墨道:“這一路上,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莫要顧我,即刻離遠?!?p> 芷墨不知葉嫤這話何意,面色劇顫,整個人都開始緊張起來。
葉嫤暗自嘆息,不愿嚇她,稍稍放緩了嗓子道:“我僅是隨意說說,你莫要擔憂。只是,若是以后當真有什么事了,芷墨,你顧好你自己便成。”
芷墨仍是惴惴不安,即便自家小姐有意寬慰,但她此際也無法真正放松心神了。
“那小姐你呢?”她眉頭緊皺,忍不住問。
葉嫤滿目幽深的凝在前方搖晃不堪的車簾上,沉默片刻,“我自有法子脫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