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湖底的驚喜
宗族制度下,有兩種關(guān)系最飽含故事性,一種是萬年難調(diào)的婆媳關(guān)系,另一種則是男人碰撞的婿翁關(guān)系。
馬瑞除了當(dāng)日婚禮迎親時有幸與這位岳父打過招呼,一直未曾有交集,而今被對方冷哼一聲,頓覺莫名其妙,將征詢的目光投向楊族長,意思很明確:你們仨到底誰說了算?
“史昂什么時候把那爛貨當(dāng)過妹妹?”這位岳父陡然爆發(fā),對于楊家族長的眼神威脅不聞不問,猶如被點燃的炮仗,連珠炮似地罵罵咧咧:“誰不知道她跟血煉宗余孽的那點破事?現(xiàn)在還能洗得白嗎?”
再看楊族長蹙眉擠眼欲言又止,仿佛拉勸不動眼前亂發(fā)脾氣的小兒子,馬瑞也明白過來。對方這是唱雙簧呢,老丈人在唱紅臉,為了探明馬瑞是不是打算搭救丈母娘,或者說有沒有能力頂住山河派的壓力,而楊族長則準(zhǔn)備唱白臉,裝好人要把馬瑞拉進(jìn)楊家這一邊。
“沒用的廢物?!瘪R瑞還沒來得及回應(yīng),楊史蓓接上了話,對于生父沒有絲毫敬意,臉色厭嫌,語氣淡漠:“但凡能有一丁點用,娘親也不至于此。”
這一句不屑的鄙視比指著鼻子罵娘更讓人心驚,一個女兒內(nèi)心有多么失望和絕望,才會如此評價自己的父親?
“我……”老丈人可能也沒想到這番情況,不但沒套問出女婿的打算,還因女兒一句話懵在了原地。
“這是老朽的失責(zé)!教子無方??!”楊族長適時出聲打圓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好像對于兒媳婦的遭遇悲痛萬分,話語中夾雜無奈的憤慨:“當(dāng)初疏于管理,讓兒媳深陷血煉宗的魔爪,老朽實在是愧對楊家祖先!”
這演技,與馬瑞前世最后一個相親對象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完全體現(xiàn)出一個年老力衰的家長對于能力之外事態(tài)的無奈和懊惱。
與楊松的演技相比,還有一點更讓馬瑞在意。
原來不但山河派,包括楊家高層,都知道血煉宗的存在。這倒是一個很奇特的現(xiàn)象,像極了前世某些公職單位的灰色收入,知情人都知道此事不對,甚至犯法,但作為既得利益者所有人都保持沉默不去提及,只有等到灰色收入開始出現(xiàn)分贓不均時,才會有人爭先恐后跳出來義正言辭批判一番。
之前楊家與血煉宗交易來往絕口不提正邪之分,也沒聽說山河派誅殺嚴(yán)打治下邪教魔宗,等到血煉宗散布的消息導(dǎo)致山河派吳大師失蹤,將原有的平衡被打亂,才爆發(fā)了如此一場波及甚廣的權(quán)利爭斗,各個出來都要踩血煉宗一腳,徹底劃清界限。
“有陳公子和史昂大人在,娘親用不著楊家操心?!睏钍份戆凑振R瑞提前授意,繼續(xù)冷嘲熱諷:“你們還是留點力氣,可憐可憐自己吧?!?p> 不單馬瑞的岳父,連楊族長也止不住臉上的頹態(tài),眼神猶豫而彷徨。本來還指望能讓馬瑞表個態(tài),結(jié)果被孫女無情的嘲弄,才發(fā)現(xiàn)完全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哎呀,什么楊家史家的!蓓兒你既然嫁給了馬公子,咱們不就是一家人嘛!”楊史蓓的大伯做著最后的掙扎,妄圖用一點人情拉近與馬瑞的關(guān)系。
“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楊史蓓捏著嗓子模仿著男人的口音,冷笑反問道:“大伯當(dāng)初是這么說的吧?”
楊家大伯臉部微微抽搐,嘴巴張一半欲還口反駁,又堪堪忍住。畢竟來之前就被反復(fù)交代過,族長老爹唱白臉,弟弟唱紅臉,自己當(dāng)和事佬。如今被侄女追著懟,楊家大伯也只能面如死灰默默忍受。
馬瑞甚至都沒開口,僅靠楊史蓓一人就擊垮了三位長輩的心理防線,眼下仿佛三個做錯事的小孩,悶在那不敢吱聲。幸好楊家的下人們都退出了院子,否則看到平日里眼高于頂?shù)娜粭罴依蠣斶@副德行,恐怕半夜都能笑醒。
“說點正事吧!”楊史蓓任務(wù)完成,過程中既讓她心理爽了一把,又占據(jù)了談判主動權(quán),馬瑞正式啟用敲詐計劃,慢條斯理感嘆道:“如今楊家風(fēng)雨飄搖?。 ?p> 這才叫真正的紅白臉配合,馬瑞心中暗樂。
“馬公子,既然你已知曉,我們也不兜圈子了。”楊族長終于知道了眼前這位少年的厲害,嘆一口氣認(rèn)命道:“現(xiàn)在楊家有難,希望能借尊師之面,救我族于水火之中?!?p> “這個嘛……”馬瑞模仿著前世的衙門領(lǐng)導(dǎo),打著官腔:“原則上,師父他老人家是不參與門派斗爭的?!?p> 楊族長不是傻子,當(dāng)即聽出話中有話,原則上不可以如何,其實就是在等一個足夠的籌碼來打破原則。
“如果能度過此劫,馬公子便是楊家上下救世之主?!睏钭彘L開始拋誘餌:“族中錢財盡數(shù)奉送,楊家美女皆可……”
“咳~嗯!”即便知道這老狐貍多半是空頭支票,楊史蓓一聽到競爭者還是立刻表現(xiàn)出了敵意。
“皆可侍奉左右!”往昔楊家沒人敢打斷族長說話,但剛才楊史蓓這么一下卻把楊族長嚇得夠嗆,不但沒生氣,還諂媚地笑笑,立刻改口成了侍女。
“哎呀,這個事,很難辦??!”馬瑞微微皺眉,食指輕扣桌面,眼瞼半垂好似在思考,悠悠道:“師父說,在隱世修真的原則下,以實現(xiàn)自我價值為主導(dǎo),錢財美色都是過眼云煙,絕不能貪圖奢易,要堅持清心寡欲的修真態(tài)度,牢牢把握修真之道的初心?!?p> 楊族長被馬瑞這一番話搞得有些迷茫,說了半天好像和沒說也沒差別,沉吟了一會,試探性地問道:“尊師乃是得道高人,老朽愚鈍不能參悟天機,馬公子能否指點一二?”
馬瑞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說的啥意思,總之讓楊族長感覺迷茫,亂了方寸便是好事,于是繼續(xù)暗示道:“師父他老人家慈悲為懷,對于世間爭斗頗為不忍,若是雙方能化干戈為玉帛才是完滿之事??墒菭幎芬蚝味?,師父尚未知曉,又有何理由從中斡旋呢?”
楊族長這才明白過來,說半天,這位鐵冠道人也是沖著那件上古兇器而來!說什么清心寡欲、慈悲為懷都是狗屁,只是為了從中分一杯羹。
眼看楊族長沉吟不語,馬瑞也不急,閉目養(yǎng)神,整暇以待。
“馬公子能安排老朽與尊師會上一面么?”楊族長最終還是決定賭一把,反正隱秘交不交給山河派都有滅族之禍,倒不如留給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鐵冠道人試試運氣。
“楊族長,我能體會您的急切。”馬瑞瞇起眼睛,眼神中透著不信任,嘴角輕揚:“不過呢,師父要求我?guī)Щ亍_切’的消息,才能衡量是否值得與山河派為敵?!?p> 楊族長這老狐貍打好了算盤,只要鐵冠道人一旦出現(xiàn)在垂云鎮(zhèn),楊家上下一嚷嚷把這事宣傳出去,哪怕雙方最終沒有達(dá)成協(xié)議,山河派也會有所顧忌,也就給了楊家機會!
不過實際上壓根沒這個人,馬瑞根本不可能答應(yīng)這樣的要求,只是為了套取更多信息和利益而已。
“何為確切的消息呢?”楊族長雖然心中疑竇叢生,但眼下這是唯一的生機,不敢也不能輕易放棄,只能順著馬瑞的話往上爬。
“這就看楊族長的誠意咯?!瘪R瑞攤開雙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揚眉輕笑道:“我只是個傳話的?!?p> 難題再次拋到了楊族長這邊。
所謂誠意便是利益,可見可兌現(xiàn)的利益,問題在于多少合適,多少才能讓對方滿意。
“你們?nèi)?,把房契商契拿來?!睏钭彘L盡量裝作平淡,但眼中的不舍和決絕相互交替,流露出內(nèi)心的矛盾。
兩名未來的楊家繼承人略微遲疑對視一眼,知道這是支開兩人的意思,再看一眼毫不準(zhǔn)備動彈的楊史蓓,猶猶豫豫走到了門外,緊緊帶上房門。
“蓓兒雖是我楊家人,可是對于史家……”楊族長守著秘密幾十年,主要就是提防史家,而今雖然不知道楊史蓓有多恨楊家,但對于名字里帶著史字的都抱有戒心。
“放心吧,蓓兒現(xiàn)在是馬家少奶奶?!瘪R瑞隱隱之中也想支開楊史蓓,但是轉(zhuǎn)念一想事到如今楊史蓓知道的秘密越來越多,虱子多了不癢,也就不再避諱。
“上古兇器的事,大家想必都知道?!睏钭彘L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可是大家更在乎的是這件上古兇器為何在垂云鎮(zhèn)?!?p> 眼看馬瑞眼波不驚,楊族長點點頭,吐露了一個更大的秘密:“為了抵擋祖龍第九子復(fù)辟,千年前的修真大能們利用上古兇器與之交戰(zhàn),最后遺落在了此地。”
“祖龍?第九子?”馬瑞一個激靈,反問道:“是不是螭吻啊?”
“嗯!?”短暫愣神后,楊族長喟嘆一笑,搖搖頭無奈道:“原來鐵冠道人也已知曉,不愧是高人?。 ?p> 馬瑞其實只是聯(lián)想到了前世民間傳說,提問完全是因為好奇心。而在楊族長看來,馬瑞背后的鐵冠道人早就密謀上古兇物,否則怎么會如此深究,還告訴了徒弟!
“你們是如何得到那塊碎片的?”楊史蓓忽然問道。
這個問題在她腦中徘徊多年,一直想不通,既然能拿到一塊碎片,理論上不是應(yīng)該去努力湊齊么?但楊家一直沒有任何動靜。
“因為,這是在靈紋蝶蚌里發(fā)現(xiàn)的?!睏钭彘L翹起嘴角。
看著馬瑞和楊史蓓震驚的表情,楊族長笑得很詭異,顯然這個答案出人意料,史家人幾輩子可能都想不到,他們所覬覦的東西,過去就在臨湖城不遠(yuǎn)處的滄瀾湖底躺著,直到有一天意外被一枚靈紋蝶蚌夾住,又機緣巧合到了楊家。
這也就更能說明為何楊家沒有再去尋找更多碎片。
首先那是史家地盤,過分關(guān)注就會引起懷疑,其次,手指粗細(xì)的碎片,睡在滄瀾湖底,簡直就是大海撈針,沒有那個打撈技術(shù)。
“那豈不是說,這上古兇物不但碎了,而且根本找不齊,永遠(yuǎn)只是碎片?”馬瑞更是疑惑,就一塊細(xì)小的超導(dǎo)體,哪有那么大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