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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眼通天

第六章 一場改變歷史的密談

手眼通天 暗形 3199 2018-01-03 15:42:15

  兩人在江心密語的時候,并未留意到,空氣起了一絲極微妙的變化;

  他們自然也無法感知到,在不遠處的上游,一個穿著舊灰布袍的書生蹲在江邊,正往葫蘆里灌水;

  他們更不可能察覺到,在他們頭頂?shù)奶摽罩?,一粒細微不可見的水滴,正在孤零零下落著?p>  當任真說出“麻煩你了”的時候,修為更高的薛清舞心意一動,總算意識到悄然發(fā)生的異變。

  江風不知從何時停止,濕氣漸漸凜冽;

  那個書生來到此地,坐在北岸安靜看著他們;

  而水滴剛落入江中,下一刻,整條驪江便瞬間冰封!

  那條過江白鯽,甚至都來不及掙扎,就已被凍結(jié)在冰里,喪失了生機。

  此刻他們已然是站在冰上。

  穿過一座座被凍成冰峰的浪頭,視線落在書生那溫和干凈的面容上,他們目光驟然僵直,仿佛連呼吸也同江水一起凝滯。

  中年書生端坐在巖石上,用手撣著舊袍上的灰塵,神態(tài)平和。他渾身氣息很普通,卻給人一種騰云駕霧而來的錯覺。

  看到這一幕,薛清舞的表情異??鋸?。

  即便是一直很淡然的任真,臉上也浮出頗為復(fù)雜的神情。

  “第一個敵人,就強得有點過分吶……”

  他們都認出了書生的身份。

  像他一樣氣息普通的人如過江之鯽,實在太多。像他一樣實力強大的人雖少,畢竟也還是有一些。

  但是,像他這樣看似普通、實則恐怖的書生,世間僅此一位。

  他們兩人震驚之處在于,為了對付一個修為盡失跌落云端的人,這位居然親自趕來了!

  書生站起身,朝冰上的兩人拱手行禮,溫潤一笑,看不出半分敵意。

  薛清舞卻倒退幾步,持劍擋在任真身前,毫不掩飾體內(nèi)澎湃而出的戰(zhàn)意。

  看到這副畫面,任真苦澀一笑,望著踏到冰上的書生,自嘲道:“面對風云榜第十人的挑戰(zhàn),我這個第六卻只能躲在一個丫頭身后,是不是很諷刺?”

  書生擺手說道:“你能尊為六圣之一,自然是有道理的。聞道有先后,即便失去修為,你也仍是前輩,我不會嘲諷你。”

  他的言談步伐如出一轍,平緩而穩(wěn)健,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若非已經(jīng)使出滴水凝江的手段,恐怕沒人會相信,他這是要與人為敵。

  走到不遠不近的距離,他停了下來,笑容真誠,“另外,我不是來挑戰(zhàn)的。只是有些事想跟你商量?!?p>  “商量?”薛清舞冷哼一聲,眼里戰(zhàn)意絲毫不減,“有你這樣商量之前先來個下馬威的嗎?”

  書生的目光一直停在任真身上,直到此刻,他才把視線移開,認真地看了她一眼。

  “你是我?guī)煹艿拿妹?,我也算是你兄長,于情于理都不該為難你。但是,接下來我們商量的事情,不是你能摻和的?!?p>  說這話時,他雙眸微瞇,一股神圣威壓陡然迸出,如同劃破夜空的閃電,以無法捕捉的速度透射進她靈魂深處。

  她只覺眼前一黑,腦袋猛地嗡鳴,就癱軟在冰上,不省人事。

  任真冷眼旁觀著,他知道自己不必、也無法阻攔這書生的舉動。

  “跟我商量事情,大先生代表的是誰?”他注視著對方,面無表情地問道:“你自己?你們書院?還是整個儒家?”

  對于眼前這深不可測的書生,他早有耳聞,但知之甚少,沒有太多憎惡,卻絕無半點好感。

  須知靜水流深,越是波瀾不驚的死水里,越容易潛藏著翻天覆地的兇險。

  他不想以身試險。

  書生答道:“三者皆有?!?p>  任真有些意外,笑道:“你認為一個初境下品的人,還有資格跟你們談?wù)摷覈笫???p>  書生不再看他,眸光落在那些林立的冰浪上,一座一座地望去,看起來像在數(shù)數(shù)。

  “先生何必自輕。從凡俗到云端,看似縹緲而艱難,但對你來說,只是時間問題罷了。修道如行路,你已經(jīng)走過一次,又怎會再迷失途中?”

  任真沒有作聲,心道,恭維的客套話就免了。修行舉步維艱,豈是三言兩語,說恢復(fù)就恢復(fù)?尤其是八境成圣,更難如登天,恐怕天底下也就你看好我。

  他現(xiàn)在愈發(fā)好奇,這個書生到底想干什么。

  書生越望越遠,眼瞳間仿佛起了霧,更讓人看不透。

  “你應(yīng)該明白,大路朝天,看似是各走一邊,但說到底,劍圣只有一個,天下劍修都想走上巔峰,又怎敢養(yǎng)虎為患,等你恢復(fù)巔峰,再次騎到他們頭上?”

  這倒是實話。落井下石易,雪中送炭難,劍圣失勢,只能拱手讓出以前的地位,對眾多劍修來說,這是絕佳良機。

  任真皺了皺眉,道:“劍道唯快唯直,不講究委婉含蓄這一套。不必再繞彎子了,你到底想說什么?”

  書生側(cè)身,看著任真凝聚的細眉,有些出神,很快意識到失態(tài),歉意地撓了撓頭。

  “如果重新修劍,以你的天賦和造詣,勢必被人當成眼中釘,欲除之而后快。你不妨另辟蹊徑,歸入我儒家一脈,避開世俗鋒芒,從另一條路重回武道巔峰!”

  任真聞言,臉色微僵。他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這位儒圣首徒居然來勸他離經(jīng)叛道,歸入儒家門下。

  他啞然一笑,不為這番說辭所動,“大先生果然思路清奇,竟想出勸劍圣棄劍的妙計。如果我真的棄劍從儒,估計天下人都會嘲笑我,這是破罐子破摔……”

  劍圣棄劍,勢必會掀起軒然大波,這個決定將招致太多非議。

  書生眨了眨眼,溫和地道:“如何?”

  任真嘴角輕挑,心里冷笑不止。這個想法挺大膽,只是未免太低估劍圣的傲骨。

  “我十歲學劍,修劍二十年,何曾畏懼過別人的威脅?他們想跟我爭,放馬過來便是!”

  “自古都是揚長避短,你卻讓我拋下最耀眼的劍道造詣,轉(zhuǎn)而淪為一介儒生,你不覺得這很可笑?”

  “改弦易轍,舍本逐末,成為劍道的叛徒,這是作為劍圣最大的恥辱!”

  他的話猶如出鞘利劍,寒鋒畢露,凌厲得讓人膽寒。

  他很清楚,自己絕非書生的對手,此刻選擇態(tài)度強硬,將會面臨極大風險。

  但他如果顯露出軟弱,不僅違背顧劍棠的本來性情,更會喪失書生的尊重,再也沒有平等對話的機會。

  他不得不冒這個險,借此試探對方是否有殺意,是否真心想招攬他進書院。

  書生淡淡一笑,神色依然平靜,沒有像任真擔心的那樣泛起波瀾。

  “冷傲自負,不愿在大勢面前低頭,這就是你淪落到如此境地的原因。很多時候,隱忍才是最明智之舉。”

  “今時不同往昔,你已八方皆敵。便說眼前,就有不少強者正朝這里趕來,他們可不會像我儒家一樣以禮待人?!?p>  “你覺得修儒委屈你的天賦,那你有沒有想過,劍道已難容于你,如果繼續(xù)修劍,你只會遭受更多委屈?!?p>  任真無動于衷,心想,果然還是跟薛清舞一樣的路數(shù)。她勸自己隱忍,是想讓自己始終依賴她,不得不把孤獨九劍傳授出來。

  那么這位大先生,又打的是什么算盤?

  “我修儒對你有何好處?你就不怕我進書院后,會威脅到你的地位?”

  書生啞然一笑,摘下腰間葫蘆,飲了一口江水。再望向冰封的遼闊江面時,他眉眼間多了幾分異樣神彩。

  “對你來說,爭的是強者意氣。而我的眼里,只有天下大勢!”

  任真心里怦然一動。

  看著書生的瘦削背影,他忽然生出一種預(yù)感,或許只有利用這個人,才能完成那個天大的任務(wù)。

  “什么是你眼里的大勢?”

  ……

  ……

  北唐元武十六年秋,丹青城迎來了第一場雪。

  這場雪來得突兀而暴烈,鵝毛雪花隨疾風狂舞著,飄灑在這座皇朝南部的小城,只是片刻功夫,就將這方山水染成雪白,蒼茫天地間肅殺一片。

  凜冬將至,雪原上忽有客來。

  兩名中年人頭戴斗笠,腳踩著厚實積雪,朝城池方向緩緩行走。

  一身舊袍穿在書生的瘦削身板上,在凜冽寒風里顯得格外單薄,仿佛隨時都會被刮走。

  而劍客那襲白衣,在皚皚雪地的襯托下,更透著些飄逸出塵的氣質(zhì)。

  驪江上一番密談后,書生并未離去,而是隨任真一道來到這座偏遠小城。

  既出于好奇,也因為這是任真的請求。

  “我剛答應(yīng)幫你做三件事,你就立即用掉一次機會,”書生呼出一口白氣,臉頰潮紅,“而且是用在這種小事上,你不覺得很浪費么?”

  任真眼眸微瞇,凝視著視線里越來越近的那個黑點,感慨萬千。

  “對七境無敵的大先生來說,丹青城是很小。但在我這個落架的鳳凰眼里,實在太大。還是有你保護,我才能感到安全一些?!?p>  書生側(cè)身看了他一眼,搓著手說道:“你覺得劃算就好。只是,希望你回云遙劍宗后,別忘了在驪江上說過的話?!?p>  任真不理會他的提醒,用力一跺腳,將靴底黏帶的雪塊震掉,頓覺輕松許多,步伐也開始加快。

  書生跟上前去,忍不住問道:“丹青城有雙絕,你要找的是其中哪一個?”

  任真聞言,神色微滯,停下了腳步。

  當今天下有十三絕,分別指十三位在各自領(lǐng)域冠絕天下的翹楚。他們驚才絕艷,無不是風流人物。

  丹絕,煉丹之術(shù)出神入化,堪稱丹道泰斗。

  丹青絕,畫藝超群,丹青妙手神乎其技,驚為天人。

  前方這座小小的丹青城,因城里這兩位大家聞名,名揚四海。

  任真表情凝重,看著目中隱有期待之意的書生,嚴肅地道:“你猜。”

暗形

這一章本來是叫《江中對》,效仿臥龍的隆中對。擔心大家對標題不太敏感,所以換了這個很直白的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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