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白天比夜更黑
“如何”。
“有見到那個穆澤么”。
延平山內(nèi)，陣陣騰起的簇火燃燒，火光四耀，讓漆黑的大山透露著一抹深紅。
同樣白色營帳內(nèi)，于旦大馬金刀端坐主帥上，面容不茍一絲言笑看著剛回來的兩人。
穆勒阿爾猶豫后應(yīng)道：“相距太遠(yuǎn)，看的不甚清楚”。
知道穆勒阿爾根本不能看出什么，于旦的目光又轉(zhuǎn)到了那個女子身上。
啊娥還穿著草原鐵騎士兵服飾，見大汗將眼神定在自己身上，愣了愣神，正色道：“如傳聞那般，臉色天生蒼白，是此人無疑”。
一番話，徒然讓營帳中安靜了下來。
于旦沉默了一下，揮手道：“穆勒阿爾，你先下去吧”。
“是”。
見人已經(jīng)離開，端坐一旁樹老撅起了眉，疑惑道：“大汗，為何？”
“為何？”
于旦斜了樹老一眼，話語森然，“本可汗沒殺他，已是仁慈，讓他回去反省反省，以為有了點軍功，便可翻天了？”
森冷的話語頓時讓營帳中更冷了。
啊娥沉默了一下，想要將穆勒阿爾的事揭過去，道：“此人曾以暗閣公子身份上過光明會找光明教主，也不知周帝知不知道此事”。
“周帝久居皇宮，他要知道，還會容許這個人存在”？
一聲質(zhì)疑。
營帳內(nèi)簇火旁，瘦的只剩骷髏架子的人蹲在那里烤肉，聽到啊娥的話，不免笑之以鼻。
似烤肉快要焦了，他邊手速反轉(zhuǎn)，邊接著道：“名秋山那一戰(zhàn)，就是暗閣跟朝廷的戰(zhàn)爭，暗閣主事人還活著，不就說明朝廷敗了么”。
呵呵一笑。
將烤肉從鐵簽上取了下來，那人逐一分到了各人身前。
將烤肉分完，那人將鐵簽往旁一扔，擦了擦雙手，“后天談判，我們可以以此要挾，讓利益最大化”。
打了個響指，立馬有將士進(jìn)營帳將簇火下的木柴取走。
深紅的營帳變得雪白。
烤肉散發(fā)著陣陣焦香，但卻無一人去動。
早已習(xí)慣眾人這樣對待自己辛苦做出美食的骷髏，在屬于自己位置上坐下后，他凹陷的雙眼看著還站在營帳中的啊娥。
“周帝將遭后人謾罵千古的罪名按在了我們草原上，這個鍋，我們不背”。
…………
————……
豎日天明。
當(dāng)北國還處在風(fēng)雪當(dāng)中，號稱天下最繁華的京都城，迎來了一片朝霞。
日上三竿。
還是明月街那間明月茶樓，這間茶樓一直以來生意都不紅火，卻不知那個微胖掌柜為何一直堅持到了現(xiàn)在。
諸葛幽月?lián)Q了一身輕裝，面上黑紗沒了，露出了那張精致姣好的面容。
在茶樓小吳的詢問下，她要了一壺音韻，而后透過窗低頭看著人頭攢動的大街。
自從幾天前翁勁離開后，她便不時來這里。
終于在昨日，她接到了一封來自南方的信。
京都城有風(fēng)，從東邊吹了過來。
原本熱氣騰騰的音韻漸漸涼了，可她還在愣神。
“看什么這么出神”。
茶樓樓梯處，翁勁看到那個背影，不由輕笑著開口。
諸葛幽月心中一顫，終于回過了神，話語略帶驚喜轉(zhuǎn)身道：“你不是說晚上才回來”？
抬頭，卻見翁勁一臉蒼白毫無血色。
她心頭瞬間一驚，起身走到翁勁面前，望著對方下巴這兩日長出的短短胡渣，擔(dān)憂道：“發(fā)生了什么”？
二樓沒人。
翁勁也沒應(yīng)她。
安靜的出奇。
自顧自走到茶桌讓，翁勁倒了杯水，直接倒入口中，臉上揚(yáng)起一股笑意，看著諸葛幽月身上穿著的輕裝笑著，“這身衣服，你不是說不能穿了么”？
知道翁勁是有意將話題別過去，諸葛幽月無奈坐了下來，也沒開口再次詢問，“現(xiàn)在不是可以穿了，還可以”？
說完，諸葛幽月挑了挑眉，露出一般女子面上展現(xiàn)出來的得意，跟平時在監(jiān)天司的冷血無情，簡直判若兩人。
翁勁笑著，認(rèn)真看了諸葛幽月一會。
“怎么，我臉上有東西嗎”？
被翁勁看的心中一陣忐忑，諸葛幽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臉頰。
“沒有”，翁勁搖頭，而后看著大街上的人問道：“現(xiàn)在是白天吧”。
“嗯”。
不明所以的諸葛幽月只能點頭。
“可我覺得，黑夜似乎馬上就要來了”。
一瞬間，諸葛幽月敏銳覺察到了什么，她瞇起了眼眸，盯著翁勁蒼白無血色的臉冷冷道：“你去南方，發(fā)生了什么”。
翁勁沒應(yīng)她，透過窗看了一下大街后默然道：“我進(jìn)一趟宮”。
“我也去”。
“你不能”。
不容拒絕的語氣，諸葛幽月腳步一頓，輕咬紅唇，“你去做什么”。
“我去見陛下”。
“你去送死”？諸葛幽月咬著唇，望著那個突然停了下來的后背，說道：“我知道你去南方查到了什么，可你貿(mào)然進(jìn)宮，就真的沒想過后果”。
“想過”。
“那師傅呢”？
“如果陛下要定罪，我一人承擔(dān)”。
轉(zhuǎn)身，決然，一滴晶瑩的淚水，徒然從諸葛幽月臉上滑落。
目送徹底消失在樓梯處的人，諸葛幽月輕踩腳步，同樣決然追了上去。
悄無聲息的御花園里，大門緊閉。
周帝端坐屏風(fēng)前，看著伏案上擱置的那一本奏折，一字不落入了眼里。
沉默了一會。
周帝突然抬起了頭，望著下方恭恭敬敬跪附在地的兩人，冷聲道：“翁勁，你可要明白，誣陷朝廷大臣，那怕你師傅出面，也保不了你”。
“臣句句屬實”。
翁勁抬頭，語氣鏗鏘回應(yīng)。
“何以為證”。
“天地，時間，臣的，命”。
“呵……”。
翁勁話落，隨之而來的就是周帝一聲冷笑嘲諷，堂堂監(jiān)天司，緝案不拿證據(jù)，竟然談天地，時間，真是可笑連連。
不過，他的笑聲埋葬在了心里，想著奏折上翁勁寫下的一切，面色陰晴不定，不由再次陷入了沉默。
將奏折往翁勁身前冷冷一扔，周帝起了身，雙手撐著伏案盯著下方的人質(zhì)問道：“曲坤窩藏，培養(yǎng)暗閣成員，欺君罔上，朕在問一句，可否屬實”。
“以命擔(dān)保”。
“你的命不夠”，周帝冷起了眼，視線猶如利箭定格在翁勁身上。
書房內(nèi)徒然變得死寂。
奏折內(nèi)所寫句句屬實，可翁勁卻不敢以整個監(jiān)天司擔(dān)保。
諸葛幽月卻是抬起了頭，行了一禮后雙唇微啟，“陛下，臣也愿以命擔(dān)?！薄?p> “株連……”。
轟，天空徒然發(fā)出一聲悶雷。
諸葛幽月當(dāng)即心頭一震，面色瞬間煞白。
而后，御花園外瘋狂的暴雨聲傳了進(jìn)書房，險些讓諸葛幽月跪立不穩(wěn)，但她咬著牙，強(qiáng)忍住脫口而出的話語。
翁勁也是一陣心神恍惚，他有想過后果，卻沒想到竟會是株連。
這兩字，瞬間猶如千斤重石壓在他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