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北國戰(zhàn)報
“曲坤是越來越放肆了,他能坐穩(wěn)京都府卿這個位置,還不是靠朕力壓群臣非議”?金碧輝煌的簌樂閣,當(dāng)朝陛下李千燁身穿紫金龍袍,臉上怒意翻滾,盯著一旁服侍自己吃食的凝妃,深邃的眼瞳泛起一絲冷意,轉(zhuǎn)而看一旁的太監(jiān)冷聲道:“李鈺,吩咐翁勁的人不要搜查了,在查下去,他又能查到什么”。
“是……”,身為后宮總管的李公公應(yīng)了一聲,偷偷看了一眼凝妃,腳步輕盈走出了簌樂閣。
“陛下可是再為曲大人沒有入宮而煩躁”?凝妃捏了一粒來自南海進貢的樹菩提剝皮,凝聲靜氣詢問著。
周帝平復(fù)了一下內(nèi)心,微瞇著眼眸,搭在座椅上的右手不自覺扶住額頭,苦惱道,“都怪平時太過縱容他了,你看看,今夜發(fā)生這樣的事,群臣立馬趕來了黃金殿,在黃金殿異議,說他玩忽職守,他倒好,連個人影都沒有,明早群臣提起,我看他怎么解釋”。
大殿中很安靜,凝妃并沒有急著應(yīng)話,將剝好皮的樹菩提擱下,等周帝臉色好轉(zhuǎn),她才抿嘴道:“陛下,其實這件事情罪不在曲大人,他手握實權(quán),如果今夜插手此事,您不覺的反倒會落人口實么”。
“你是說代王他們”?一瞬間,周帝眼眸瞇成了一條縫,緊緊看著凝妃。
凝妃心中一驚,知道自己說錯話,她的原意并不在此,當(dāng)下解釋道:“以臣妾看來,代王應(yīng)該并無此膽,雖然這些年也有一些小動作,但放火燒監(jiān)天司,這種事情應(yīng)該不會做,而且事情肯定要有動機”。
“那你覺得誰最有可能”。
“臣妾無能,不敢妄自非議”,凝妃附了附身,偷偷瞄了一眼周帝的臉色。
簌樂閣沉默了一會,周帝面色顯得有點凝重。
火燒監(jiān)天司,這個膽子不是一般大。
但他一直都想不到,誰有這個可能。
代王沒有這個膽子。
太子對他沒有好處,更何況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了學(xué)宮靜修。
凝妃的孩子還小。
其余全是公主,但他心中有一股感覺,覺得這次事件是沖著自己哥哥獻王而去的。
燭光迷離,將其身影拉的很長,斜著的背影射在伏案上,將所有奏折隱沒在了黑暗中。
…………
………………
城北有一扇門,名喚,‘列華’。
當(dāng)大雨磅礴之時,京都城的禁軍依舊猶如鐵柱,緊緊盯著遠處不盡的漆黑。
夜色下已經(jīng)沒有了行人,只有鳥獸在城門外十幾里處活動。
一匹在冷風(fēng)中嘶嘯的戰(zhàn)馬,從數(shù)不盡的漆黑中奔騰而出,人未到,聲先至。
“北國戰(zhàn)報,閑雜人等不得阻攔”。
“攔住”。
一聲命令,猶如鐵柱的禁軍利劍齊出,反射的冷光剎那間照亮天際。
“你們是誰,想要做什么”,戰(zhàn)馬上,早已被嚴(yán)寒凍的臉色發(fā)青的戰(zhàn)士一聲呵斥,緊擂馬繩,但卻以來不及。
一把劍橫空而下,鮮血飛濺,頭顱飛向天空,骨碌碌掉落在水洼中。
戰(zhàn)馬早已被驚的長嘶,在夜色中瘋狂奔向了城外漆黑的樹林。
“把這里打掃干凈”。
一聲命令,緊接著就是一連串利劍回鞘聲。
沒人回應(yīng),但動作卻快速無比。
等空氣中沒了血腥味,皎潔的月光反射在水洼中亮起一道光,漆黑的森林中浮起一顆頭顱,兩顆泛白的眼眸一眨不眨盯著城門口。
他就那樣靜靜看著,等禁軍徹底消失在了城門口,才露出了瘦弱的身體。
他看了一眼被扔在自己身前不過幾米的無頭尸體,心中暗道一聲“好險”,剛剛要不是他及時屏住了呼吸,恐怕自己也跟著躺在一旁了。
夜色很美,但更凄涼。
不知情的人誰也不會想到,在小年之夜,列華門死過一個人,還是來自北國送戰(zhàn)報的將士。
空氣中血腥味不在,反而散發(fā)著一股清新的感覺。
城中大街上早已沒有了人,連帶著挨家挨戶搜查的監(jiān)天衛(wèi)都被召回了監(jiān)天司。
但就在這樣安靜到詭異的氣息中,當(dāng)天空還是灰蒙蒙,魚肚白還沒從東方升起,百姓還在家中沉睡時,城中突然燭光大亮,剎那間大街上布滿了人。
一絲緊張的氣氛,此時還沒到早朝時間,居住在各大府邸的官員全部離開了家,駕著馬車,拼命趕向了京都中央那座巨大的宮殿。
“草原于旦突然攻入北國,鎮(zhèn)北將軍不堪負(fù)重,于雪嶺山一戰(zhàn),傷亡慘重,請求支援”。
戰(zhàn)報打開,一股悲傷氣息彌漫,黃金殿上群臣沉默不語,不管是做作,還是真情流露,雙眼血紅,青筋畢露。
“傷亡多少人”,周帝閉上了眼眸,這是一個誰也不愿意聽到的結(jié)果。
太師蔚當(dāng)下道:“戰(zhàn)報所寫,共計十二萬一千八百,重傷六千,其余不計”。
‘轟,’的一聲,伏案被掀翻,周帝于龍椅上站起,憤然道:“于旦多少人”。
太師蔚接著道:“不知,戰(zhàn)報預(yù)估多出一半”。
“傷敵呢”。
“不知”。
“我大周總計一百八十五萬,今日一夜之間傷亡十二萬”,周帝站在高臺之上,緩緩掃視過大殿中的群臣,接著道:“大澤虎視眈眈,蒼狼軍在濁水磨刀霍霍,不日便可能向我朝揮下屠刀,大周之未來,全在各位心中”。
一聲冷哼,周帝冷眼盯著下方的各位大臣。
異議頓起,黃金殿中聲音雜亂無章,周帝心中越發(fā)不耐,但還是壓抑著心中的怒意道:“余昆,你覺得呢”。
兵馬大元帥從人群中站出:“陛下,身為軍人,主戰(zhàn)”。
“對,于旦傷我兄弟,勢不兩立”。
“于旦擺明了決心,誓要與我朝血戰(zhàn)到底,大澤又是虎視眈眈,陛下,戰(zhàn)不得啊”,一聲悲鳴,徐松自人群中站出,忍不住怒視余昆及余下將軍,“再戰(zhàn),我朝勢必民心動蕩,疆土不負(fù)”。
“曲坤,你呢”?周帝沉聲開口。
“主和,于旦今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可大澤地域雖小,人口繁多,蒼狼軍數(shù)額達到十五萬,北月軍十二萬,一國抵御兩朝,壓力甚大,民心也不安”。
……
周帝沉默,并沒有急著開口。
良久。
當(dāng)群臣屏住呼吸,豎起耳朵,他才看向黃金殿外升起的烈日,有點刺眼,卻仿佛在提醒他需要三思而后行,那是命,活生生的命,“和,由誰出使草原”。
極其無奈的聲音響起,周帝收回了看向外面的眼神,只是他的問話一時之間并沒有得到回應(yīng),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清楚,這目前只是他們商議下來單方面的主和,出使草原,本就路途遙遠,更何況于旦下定了決心,性命隨時都會有危險。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送命的活,自然沒人愿意。
當(dāng)黃金殿安靜無比,沒人敢應(yīng)話時,刑部尚書王恒覺站了出來,“陛下,臣有一人推薦”。
“講”。
在所有人詫異目光下,王恒覺道:“京都府曲大人侄子穆澤,年輕有為,聰明伶俐,反應(yīng)靈敏,小小年紀(jì)就名動京都城,這些年更是在外所學(xué)所見之多,由他出使此次的草原之行,再好不過”。
一番說辭之下,不少知情人心中冷笑,知道王恒覺這是再為自家二叔死在了南方藥鋪公報私仇。
接下來,就得看曲坤怎么回應(yīng)了。
周帝沉默了半響,看著曲坤道:“曲大人,你覺得呢”。
“臣以為,穆澤雖聰明,可不堪擔(dān)此大任”。
“那不知曲大人可有更好的推薦?”王恒覺斜了曲坤一眼,見對方一時間沒應(yīng),這才接著說道:“陛下,既是求和,軍方便多有不便,文宦又多是老弱書生,前往草原路途遙遠,身子骨定會不堪負(fù)重,而放眼京都年輕一輩的人,穆澤也是名列前茅,由他出使,自然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