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姨娘聽到我的話,筷子上夾的菜直愣愣的掉在了桌上,她舉著筷子吶吶道:“你說什么?”
我看著她,堅定道:“我說我不嫁!我不要嫁給魏廷煜?!?p> “胡鬧!”柳宰相斥道:“這是皇上賜婚,豈容你兒戲?況且,不是你自己跟我說認(rèn)定了他么?”
我黯然道:“此一時彼一時,今時不同往日,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不是那日的心境了?!?p> 柳宰相的臉崩不住了,憤怒地將酒杯重重的磕在桌上,怒斥道:“荒唐!你竟如此視感情為兒戲?若是沒有定性,為何要早早做出決斷!如今木已成舟,改變不得了?!?p> 我自知有愧,沒了來時的氣勢,垂頭悶聲道:“那時女兒為魏廷煜所蒙蔽,以為認(rèn)定了彼此,沒想到他卻轉(zhuǎn)頭就要娶那顧家小姐,我實(shí)在心有不甘,早已與他一刀兩斷,現(xiàn)下是斷斷不肯嫁與他的,更何況是嫁給他做側(cè)妃,屈居顧凌薇之下,女兒不愿意!”
余姨娘聽聞此言,皺眉道:“老爺,如此聽來,這四皇子魏廷煜豈不是個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之輩?這樣看來,我們星兒若是嫁過去,確實(shí)是受委屈啊。”
柳宰相沉聲道:“我已決意襄助四皇子奪嫡,他也已經(jīng)取得了顧將軍的助力,四皇子大有可能登上帝位,星兒眼下受些委屈不打緊?!?p> 柳宰相伸手輕輕轉(zhuǎn)動著酒杯,瞇了瞇眼道:“只要四皇子登上帝位,星兒若是能誕下皇子,老夫便是拼上性命,也要扶這個孩子登上九五至尊。到時,我們柳氏一族,才便是真正的把持天下了?!?p> 余姨娘笑道:“老爺真是志向高遠(yuǎn),祝老爺早日完成宏圖霸業(yè)。”說著又為柳宰相斟上一杯酒。
這一刻我看著爹爹,突然覺得他好陌生。臉上寫滿了算計,像一只老謀深算的狐貍。我的心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涼下去,我顫聲質(zhì)問道:“爹爹,那我呢?你把女兒置于何地?不顧女兒的心情,硬將我嫁與不愛之人?做你們爭權(quán)奪利的工具?甚至連我以后的孩子,也被你算計在內(nèi)。你是想挾天子以令諸侯么?你是想培養(yǎng)一個傀儡皇帝么?!”
柳宰相笑了笑,并未惱怒,看著我淡然道:“星兒,為父實(shí)在是沒有兒子,但凡我有個兒子,我興許會自己去反,親自去奪位,給你許個如意郎君。但是那條路代價太大了,隨時會滿門抄斬,誅滅九族。但是女兒不同,入宮為妃,若是生下的皇子登了皇位,我們不費(fèi)吹灰之力便能舉族飛黃騰達(dá),何樂而不為呢?”
我凄然道:“如此,便要犧牲我的幸福嗎?”
柳宰相稟然道:“你在外祖母府里教養(yǎng)多年,你外祖母難道沒有教你么?身在其位,須盡其責(zé)。若你是普通的農(nóng)家女或庶女,自然可以許個中意的郎君嫁了,可你是我宰相府的嫡女!注定是要嫁與皇族鞏固勢力為家族牟利的。甚至就算你是公主,必要的時候也需要和親嫁去塞外,為王朝換來和平啊。公主尚且不得自由,更何況是你呢?為家族帶來利益是你的使命,更何況這是皇帝賜婚,若是悔婚乃是欺君之罪,難道你要族人都因你受累嗎?”
我愣在當(dāng)場,心如死灰。是了,我那里有什么選擇的權(quán)利。貴族小姐們不過都是被豢養(yǎng)的金絲雀罷了,多年的錦衣玉食,禮儀教養(yǎng),不過是為了進(jìn)宮為母族謀利的準(zhǔn)備罷了。我垂著眸,似被抽走了靈魂,呆若木偶般地枯站在那里。
柳宰相看我如此模樣,似有不忍,復(fù)又柔下聲音勸慰道:“星兒,不必如此灰心喪氣,魏廷煜也未必不是你的良人。爹爹絕不會讓你太過委屈的,日后必會設(shè)法扳倒顧將軍和顧凌薇,將你送上皇后的寶座,你姑且忍耐一時吧?!?p> 我對皇后的位置根本沒有興趣,爹爹的話并沒有什么作用,我依然呆立在那里。
柳宰相見我如此冥頑不靈,正要發(fā)作。余姨娘忙出聲打圓場道:“哎呀,老爺別著急,星兒并未反對,想必是默認(rèn)了。老爺你先吃著,我送星兒回房去休息吧”
柳宰相“嗯?!绷艘宦暎柿?。
余姨娘起身來拉我,輕輕一拉并未拉動,她便挽住我的手臂將我扶了出去,邊走邊說:“星兒,回去吧,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樣子了,還是身子要緊啊。”
余姨娘親自將我扶回房里,吩咐蕊心去為我備些茶水飯食。余姨娘將我扶坐到榻上,為我披上一件外衣,嘆了口氣,輕聲勸道:“星兒,你別怪老爺,老爺不像我們女子,大都感情用事,老爺眼光看的遠(yuǎn),他的安排應(yīng)是錯不了的?!?p> 我垂首吶吶道:“我明白的,余姨娘,你別勸我了?!?p> 余姨娘點(diǎn)點(diǎn)頭,復(fù)又柔聲道:“我們女子,一生能遇上真心互相深愛的人,可遇而不可求,大多數(shù)夫妻,相敬如賓,便已經(jīng)是非常難得了。四皇子以后若是貴為天子,自然不會只有一位妃子,今日有了顧凌薇,以后還會有別的妃子,若是你現(xiàn)在就如此傷心,以后豈不是更加難受?且看開一些吧,身子是自己的,且照顧好自己為重吧?!?p> 蕊心端了飯食進(jìn)來,擺了幾樣在桌子上,又備了一壺?zé)岵?。余姨娘為我斟了一杯,塞進(jìn)我手里,說道:“來,趁熱喝一些,暖暖胃?!?p> 我飲著茶水,冰涼僵硬的身子似乎暖和了一些,余姨娘又親自為我添了飯,陪著我慢慢地吃了一碗,余姨娘為我舀湯布菜,悉心照顧。
待我用完飯,蕊心撤去碗筷,余姨娘又陪著勸慰了我好一陣子,見我氣色好些了才喚過蕊心,問了一些我的日常飲食起居,又囑咐人為我添置了很多東西,派人約裁縫擇日來為我定制一些春裝。樁樁件件安排妥帖之后,再三囑咐蕊心好生照顧我,才默默離去了。
蕊心伺候我盥洗,為我鋪好被褥,待我躺下后也離開了。我獨(dú)自躺在榻上,反復(fù)回想著爹爹的話。
想了許久,終是下了決心。既然沒有心上人,嫁給誰不是嫁呢?
既然必須嫁給魏廷煜,那便嫁吧。既然勢必要面對顧凌薇,那便面對吧。既然實(shí)在推脫不了這命運(yùn),那便勇敢地迎上去吧。
如此想著,心下愈發(fā)澄澈冷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