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都是一場夢,夢醒過后,我是否還能記得你?
我本只是個大學剛畢業(yè)的公司實習生李葉,一次公園游湖的失足落水,把我丟進了時空隧道里。我被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婆子推搡著醒來,衣服上的汗臭酸味讓我瞬間清醒。
“你這個懶坯子,還在睡,今兒個要是還沒人家買你,我就把你賣到青樓勾欄里去!”那婆子扯著嗓門說道。
我傻了眼,只見那婆子綰個發(fā)髻,沒帶幾個釵環(huán),著了一身淡灰色的襦裙……這是哪里?
原來這是宋真宗景德二年,都城東京的東市車水馬龍,熱鬧極了,我被拉到一個攤位上,手腳都被鎖住,前后左右的人也和我一樣,被鎖住手腳,衣衫襤褸,等著買家光臨。若不是罪臣賤奴之后,是不會如同牲口一樣被拉來販賣的。無論如何,等待著我的,都不是好事。
“公子今日怎么有興致到這地兒來了,這不是平時府里媽子來的地方嗎?”一個小廝小心翼翼地問著前面的主人。
“府里的黃臉婆我都看膩了,今天親自來看看能不能在這些賤奴里面找個俏佳人?!蹦悄凶右σ环?,到了賣我的那家停了下來。
他徑直向我走來,用折扇抵住我的下巴,“這奴長得居然有幾分胡人的模樣,真是有趣,本公子要了?!?p> 販奴的婆子歡歡喜喜地接過錢,把套我的鎖鏈交給了那男子的跟班,我被那小廝拖著走,買我的那男子一臉淫笑地對著我,我瞬間明白了什么,一把扯掉了小廝拉我的那頭鎖鏈,那小廝哪里想到一個賤奴會這么做,他猛地向我撲來,我躲開了,然后一個勁地往前跑。
眼前一黑,我好像和誰撞了個滿懷,慌忙抬頭,望見了一張我今生都不會忘記的面容,兩條英氣的眉毛,眸子里好似裝滿了萬里繁星,月白色的綢袍襯得他就如一塊沒有雜質(zhì)的美玉般溫潤。
我臉上是可憐的模樣,心里卻裝滿了謹慎,看他樣子雖像是好人,但萬一也是和買我的那個男子一樣心懷不軌呢?我在這個時代,還有誰能信,能依靠呢?
“別怕?!彼皇堑亩?,我的心卻漏跳了一拍。
買我的那個男人追了上來,他似乎認識這公子,雖心有不悅卻不敢發(fā)作,只得恭恭敬敬的,公子給了那男子雙倍的銀兩,把我買了。
“你有名字嗎?”他問我。
我搖搖頭沒有回答。他抿嘴淡笑,聲如輕風:“你就叫蓁蓁吧。”
蓁蓁?哪個蓁蓁?。课铱嘞氩怀?,抬頭見他撫嘴輕咳,眼睛似是看穿了一切,我趕緊低下頭去,暗想道:想不到我一個大學生,要在這被人鄙視成文盲了。
他姓楊名如玉,是個商人,繼承了家族的生意,但他酷愛詩詞歌賦,所以得一雅稱“玉郎公子”。
楊府大得不可想象,卻沒有半點奢華之風,一派的婉約淡雅。楊如玉沒有娶妻,家中事物皆是小妾芳華在打理,這似乎不合規(guī)矩,當初楊氏族人也鬧了許久娶妻之事,但楊如玉依舊不理不睬。
楊如玉把我?guī)Щ貋斫唤o了芳華,芳華讓我做了灑掃婢女,但她看我的表情,讓我心里發(fā)毛。
每天寅時打掃庭院走廊,未時打掃房間,酉時打掃廳堂,戌時左右方能回房休息。我在現(xiàn)代雖是普通人家出身,卻也沒做過此等粗活,且這身子的主人不僅長得像個新疆維族人,而且身子細皮嫩肉的,恐怕原先是哪個被抄家滅族的官家小姐,更是吃不消了。管我們?yōu)叩膵屪訒o我們分配任務,我總是唯一沒有完成的。幾個媽子會把我拖進柴房,用長長的荊條抽我,邊罵道:“要不是看在你是公子親自帶回來的份上,就你這不會做活的下賤胡人坯子,早被我賣到勾欄里去了!”
我被她們抽得傷痕累累,但第二天還得正常地去工作。我未時去打掃公子書房,擰了帕子去擦地,卻使不了力氣,昨晚那婆子往死里打我的手臂,這不是害我今天的工作也不能做,再被打一次嗎?我越想越覺得委屈,把帕子仍在一邊,抱頭哭起來。自己明明在二十一世紀活得好好的,怎么莫名其妙到了這鬼地方!
“哭什么?”
他的聲音傳入耳中,我稍頓了下,也不理他,又繼續(xù)哭著。
“你我非親非故,我買你回來,給你庇護,給你工作,已經(jīng)仁至義盡,你卻沒有盡到自己的職責,哭也無法解決。你先哭著,待你哭完了,自己想想吧?!睏钊缬褚蛔忠痪涞匕言捴v完,平靜地掀不起一絲波瀾。
我趕緊抬起頭來,他卻已轉身離去了。橫豎都是要擦地,我現(xiàn)在哭就是在浪費時間,就是在找打!我趕緊抓起帕子,渾身充滿力量,使勁擦著。未時過了,我擦是擦完了,但是并不干凈,我以為又會被媽子打一頓,沒想到到了戌時,媽子沒有打我也沒有罵我,直接讓我回房歇著了,三刻時,一個不熟臉的小廝給了我一瓶創(chuàng)傷藥。
青荷苑是芳華的住所,又大又敞亮,充分昭示了她在這府上的地位,說起來這芳華原是先老夫人親自調(diào)教的丫頭,長大了便給了楊如玉做通房丫頭,夫人去世后,楊如玉將芳華提位成妾,暫理家中事物。
“那個蓁蓁最近可還老實?”芳華窩在榻上,聲音懶懶的。里屋擺著許多鮮花水果,花果香氣不時傳入鼻中。貼身婢女在為她按著腿,灑掃處管事的劉媽子恭敬地立在榻前。
“那丫頭真是又笨又懶,夫人能把她留在灑掃房已經(jīng)是莫大的恩典了,她哪敢不老實呢?”劉媽子擒了個假笑,回道。
“別當我不知道公子來找過你,居然為了個賤婢……”芳華恨得牙直癢癢,滿臉猙獰,順手將小杌上的茶都給拋下了桌。把劉媽子都給嚇得一頓一頓的,從沒有見過芳華發(fā)那么大脾氣,不過也是,二十五歲的女人了,這些年也沒聽說公子往她房里去過幾次,年紀又比公子大了兩歲?,F(xiàn)今有個年輕美貌又得公子憐惜的丫頭來了,她高興才是怪了呢。
“劉媽媽!”芳華將劉媽子喊回了神,“那丫頭留不得了!”
劉媽媽點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