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在外邊聽著,也是眉頭一皺。
蘇十三這態(tài)度未免讓人起疑。沈行書與他非親非故,相識不過數(shù)十天,何來交心一說?這真心實意四個字還不知摻了多少水。
可他這樣做又是為哪般?
莫非沈家還有讓他圖謀的東西?
但是這個沈家分明只是十分普通的家族,若是真有人圖謀,倒像是千古奇聞。
沈昭有些想不明白。
她原先是打算讓薛柏一等人想法子得罪蘇十三,使之心生不悅,再讓掌柜主動解除契約??蛇@會兒,她又不想讓薛柏一動手,她更想親自與蘇十三見上一面,探一探底。
她轉(zhuǎn)身就去吩咐羅會,讓他在巷子外頭等著,只要看到蘇十三的他們的騾車,就立馬攔下來。
而沈行書則是許久之后才恢復(fù)平淡,他不知道蘇十三方才所言是否為客氣話,但是他莫明地從里邊聽出了真誠,這真是天大的錯覺。
蘇十三將他的變化都看在眼里,卻不覺得沈行書的態(tài)度有何不妥。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今日這事做得有些沖動。只是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便是讓人起疑也管不了了。
他在心里頭暗自嘆息,面上笑容依舊,“今日時候已不早,我該告辭了。方才所言并無惡意,望先生多加思慮。”
說著,他便站了起來。
云崖連忙將竹竿遞給他。這的確是打算走的模樣。
沈行書猶豫了片刻,終是站起來沉聲說道:“子謙方才所言,句句為我考量。今日便以茶代酒,以報子謙之恩情。”
說著,他便端起茶來,敬了蘇十三一杯。不論蘇十三此行目的為何,但是有一點卻沒錯——他的確提醒了沈行書,孟家這般模樣,他唯有離開,才能避免無妄之災(zāi)。
沈行書今日道了兩次謝。但是情況卻完全不一樣,前者不過是禮節(jié)所需,后者才是真心實意的。
蘇十三微笑著受了這一禮,他提醒沈行書此事,相當(dāng)于救他一命。受這一禮,理所當(dāng)然??伤鲞@事也不是為求沈行書這一禮。
因此他思索片刻,又道:“先生之才,我極為敬佩,當(dāng)引為摯友。為友人排憂解難,實乃本職之事。先生以為如何?”
“子謙所言甚是。”沈行書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
蘇十三別的不說,至少才學(xué)方面的確很對他胃口。引為摯友,并非不可。況且今日一事,也算于他有恩。
他當(dāng)即又道:“既是摯友,子謙往后便勿要喚我先生,應(yīng)當(dāng)以表字相稱。以后喚我少逸即可。”
蘇十三也不多言,直接喚了一句少逸兄。
沈行書當(dāng)即便笑了起來,“我比你年長,你這一聲少逸兄倒不曾喊錯。”
說著,他便親自送蘇十三出門。
兩人行至影壁處,蘇十三讓他停下來,不必再相送。云崖趕了騾車出來,引著蘇十三往外走。嘴里面卻止不住抱怨。
“沈少逸那般態(tài)度,爺何必跑這一趟?!?p> 蘇十三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的態(tài)度怎么了?我們既交為摯友,你往后便不可直呼其名。”
云崖微微皺了皺眉,半晌后又道:“可您瞧瞧,他方才所言話里話外都是戒備。再者,爺這般行事實在過于兇險?!?p> “何處兇險?”蘇十三微微挑眉,語氣里帶著幾分笑意,“沈府又非龍?zhí)痘⒀?,不至于吃人吧?!?p> “當(dāng)然是……”云崖又止了嘴,頓時惱怒起來,他當(dāng)然是怕蘇十三動作太多,被人注意到,到時候就前功盡棄。這次南下就真的只能養(yǎng)病了。
可是這話他怎么能說出口?他沉默了半晌,只能忿忿道:“總之我覺得爺這事做得太冒險了?!?p> 蘇十三不再出聲。
他早就料想云崖會為此抱怨一番,因此事先并未言及來沈府所為何事。云崖雖說是滿心為他打算,卻不一定清楚的他的想法。
當(dāng)然,今日這事他自己也是不明不白的。
云崖聽不到蘇十三的回復(fù),只好閉嘴,專心趕起車來。
只是剛出巷子,街道旁就跑出一個身影,直直地站在車前。嚇了一大跳,當(dāng)即拉住韁繩,讓騾車堪堪停在那人的身前。
他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是個身量剛足的少年郎,瞧那模樣似乎還是故意攔在車前的,頓時皺起眉喊道:“你這是嫌命長了嗎?好端端的跑到車前邊做甚?”
少年郎三步并兩步走到車轅前,觍著臉笑道:“這位小哥,還請你傳個話。我家主子說了,明日未時三刻,請貴公子到竹里館一敘,商談錦正綢莊一事?!?p> “錦正綢莊?”云崖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腦海里亦在思索他們最近這段時日見過什么人,又是誰能得知他們是錦正綢莊的東家?
車廂里則適時地響起蘇十三的聲音,語氣十分鎮(zhèn)靜,并無起伏,“你家主子是何人?”
少年郎當(dāng)即收斂心神,面朝車簾的方向正色道:“梧桐巷沈氏?!?p> 車廂里久久無語。
云崖更是瞪大了眼睛,沈氏是誰他不清楚,但梧桐巷沈家卻很清楚,他們方才可是從那兒出來的??裳矍斑@個少年郎竟要他們明日赴約。
談的還是錦正綢莊,怎能不讓他驚訝?
這些念頭也不過是轉(zhuǎn)瞬之間。片刻后,車廂里又響起蘇十三的聲音,語氣里卻多了幾分愉悅,可以聽出來主人的心情十分好。
“回稟你家主子,明日我會準(zhǔn)時赴約。”
少年郎得了這句話,臉上又露出了笑容,連忙推開一步,十分抱歉地笑道:“小人方才多有冒犯,還望二位海量,原諒則個。”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少年郎都露出這般笑容來,云崖自是不好再責(zé)怪什么,只道:“下次行事可要注意些,車行無眼,若是真被傷著了,那可就是無妄之災(zāi)。”
少年郎當(dāng)即點頭應(yīng)好。
云崖便重新?lián)P起鞭子,把車往左邊趕。過了好大一會兒,他又向蘇十三問話,“爺為何要答應(yīng)赴約?您明日不是要去斗茶會嗎?”
“斗茶會那邊你就替我推了吧?!碧K十三慢悠悠地回道,眼眸里卻漸漸溢滿笑意。
云崖不知道梧桐巷沈氏是何人,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他還沒上門找她,沒想到那個小姑娘卻主動拜訪。
錦正綢莊的事她竟然也能知道?還輕易拋出來。想必知道的不止錦正綢莊一件事,不然怎么敢輕易約他。他突然想起她之前似乎還坑過蘇彥一把。
真是久聞其名啊。
沈行書為人耿直,行事謹(jǐn)慎。他家的姑娘似乎并沒有繼承這一點,膽子反而大得很。想來也是,如果她膽子小的話,當(dāng)年在大覺寺就不會與他同處一室,早就哭得不能自已了。
他頓時覺得有趣起來。
小姑娘竟然主動約他,應(yīng)該是有事相求吧。不知所為何事?明知他插手海運,還敢以錦正綢莊說事,她該不會是想分一杯羹吧。
這可有點麻煩啊。
蘇十三撐著下巴,忍不住蹙了蹙眉,她若是真的提出插手海運,他該不該答應(yīng)呢?可是私運一事如此兇險,她一個小姑娘家的怎能參與?
可若是不答應(yīng),她生氣怎么辦?
他的腦海里頓時浮現(xiàn)出小姑娘的模樣來。當(dāng)然還是當(dāng)年在大覺寺時見到的模樣,圓滾滾的身子,圓滾滾的臉,他實在想像不出那張臉若是生氣,會是怎樣一個光景?
不對,她現(xiàn)在長大了,不該是那般模樣了。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是何種模樣,應(yīng)當(dāng)還是同以往一般精致。不過越長大越丑的也不是沒有,比如忠勤伯府的姑娘。
算了,他想這么多干嘛,一個小姑娘而已。
蘇十三頓時覺得自己有點毛病。
一個小小的孩童還能讓他惦記這么多年。不是說了一句稱他心意的話嗎?他又不是沒聽人說過……
車外,一直在默默趕車的云崖也忍不住犯起嘀咕來。他怎么覺得自家主子現(xiàn)在特別糾結(jié)呢?雖然他此刻并不能看到自家主子的臉……
水罙
為什么我一寫蘇十三就變得矯情呢,這真是個問題,希望大家能小小的忽略。嗯……感覺明天的也會矯情……這算劇透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