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個跪在地上禿頭蠻沒有哪個不被李思鈺連踢帶踹的,一個個羞愧欲死。
軍帳中除了李思鈺怒吼聲,踢踹聲,無人敢大口喘氣,哪怕那些受傷挺重的禿頭蠻挨了揍也死死咬著牙,絲毫不敢呻吟,一旦呻吟,李思鈺就會特殊照顧。
發(fā)泄了一個時辰,李思鈺這才發(fā)泄完怒火。
一聲不吭坐在耶律巖木的肚子上,喘息聲粗重的如同野牛一般。
催秀秀小心翼翼給他端來一杯水,李思鈺冷著臉接過杯子,一口氣喝完,把杯子扔給她。
看到這一幕,帳內(nèi)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哪怕那些禿頭蠻也是一樣松了口氣。
李思鈺坐在耶律巖木肚子上,使勁拍打著巖木的臉頰。
“五千匹戰(zhàn)馬、五千頭牛、兩萬頭羊,五千兩黃金,你們耶律部要敢跟老子討價還價,老子就把你們?nèi)蓟顒幜?!?p> 又指著薩馬怒道:“還有你這個蠢貨!你們乙室部一樣,少了老子的金子牛羊,老子一樣刮了你們!”
“都他娘地蠢貨!還不如死了呢,活著除了浪費糧食,屁用沒有!”
“都他娘地滾!給老子去挖坑埋葬老子的將士!”
李思鈺一陣大吼,所有人都連滾帶爬跑出大帳,禿頭蠻同樣被將士提溜出帳,他們都要被押著去挖坑。
這次大戰(zhàn),禿頭蠻全軍覆沒,李思鈺損失慘重,算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都快安全撤回關內(nèi)了,還發(fā)生這樣的事情,難怪李思鈺會如此憤怒。
空空的大帳,李思鈺呆坐良久,默默拾起被他怒氣之下掃落的花名冊,這些都是戰(zhàn)死老弱婦孺的花名冊。
崔秀秀看著一臉沉默的李思鈺,看著他默默拾起花名冊,一張一張拾起,每一張都是盡力清理上面的泥土。
上前想要幫著,卻被一手攔住。
“不用,這些是我欠他們的!你出去,我有些難受……想靜靜?!?p> 眼中泛起淚花的他,每拿起一張花名冊,心中就難受一分,每一張都代表百人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因為他的失誤,這些人,這些本不該陣亡的百姓,無聲無息就這樣沒了……永遠沒了……
呆呆抱著厚厚一疊陣亡花名冊,未語淚先流……
無人敢進大帳,無人敢靠近大帳,更無人敢在大帳外喧嘩……
一日夜,李思鈺就這么流淚枯坐,太陽升起,又是一個大晴天。
李思鈺神情憔悴走出大帳,默默走到陣亡百姓尸體前,一個個就像是睡著的,只有一張破草席蓋在身上,看著遍地的尸體,他再也忍不住伏地痛哭。
看著痛哭流涕如同孩子一般的李思鈺,幾個頭裹白布的長者嘆氣一聲,紛紛上前扶起李思鈺。
“大人……都是賤命一條,他們死的也算值了,至少有禿頭蠻給他們陪葬?!?p> “是啊,大人您是咱們的主心骨,可莫要如此,百姓都看著呢?!?p> 劉亦一和劉海拔也被人抬了出來,看到李思鈺如此,嘆了口氣。
“行乾,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這一戰(zhàn)打出了咱們遼西軍的威風,將軍百戰(zhàn)死,上了戰(zhàn)場就會死人,對手可不管是不是婦孺。他們死的其所!”
李思鈺胡亂抹了一把眼中淚水,深吸一口氣,大步來到劉亦一前,半跪在劉亦一榻前。
“外面風大,大人還是莫要擔心屬下。”
劉亦一拍了拍李思鈺手說道:“就是想看看陣亡的將士,他們……他們都是好樣的,沒落了咱們遼西軍的威名!”
劉亦一也是心里難過,聲音哽咽。
“行乾吶,當年你說你叫‘李思鈺’,還記得為何給你取字‘行乾’嗎?”
“屬下記得。您說,鈺,金玉,富貴。思鈺,思鈺,想要富貴而不可得,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乾卦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行乾就是我當自強不息?!?p> 劉亦一嘆氣道:“是??!行乾,這個世道就是如此,每個人活著都很艱難,他們死了就死了,死了一了百了,可咱們還活著!活著就要遭受更多的罪,承擔更多的責任!”
“行乾……行乾明白了?!?p> 劉亦一點了點頭。
“這里有我們這些老家伙看著就行了,你該忙什么就去忙,沉溺于悲傷,可不是我輩武人作為?!?p> 李思鈺起身拜道:“那就拜托大人了,屬下去了?!?p> 劉亦一擺了擺手。
看著李思鈺離開,海拔嘆氣說道:“當年若是海絲能嫁給行乾該多好!”
“是啊!可惜了……”
劉亦一也感嘆世事無常,這世道變得太快,當年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現(xiàn)在成了十數(shù)萬人的主心骨,經(jīng)過這次大戰(zhàn),他已經(jīng)正式確定了主導地位,不再是以前那個問這問那的孩子了……
戰(zhàn)后除了損失,還有戰(zhàn)利品。近萬禿頭蠻,僅戰(zhàn)馬就有五千匹活了下來,盡管小半受傷無法再作戰(zhàn)馬使用,可是退役的戰(zhàn)馬拉貨、耕地還是可以的。
胡人戰(zhàn)馬都是沒有閹割的戰(zhàn)馬,這些戰(zhàn)馬完全可以當做種馬,培養(yǎng)自己的戰(zhàn)馬。除了無數(shù)武器鎧甲,還有不少糧食,這些糧食都是禿頭蠻搶奪搜刮整個遼東的糧食,乙室部若是沒參與進來,這些糧食他沒可能得到,這些糧食也終于讓李思鈺舒了一口氣。
這些禿頭蠻,尤其是那個阿保機,他們都該被砍死了事,可他不得不在現(xiàn)實面前低頭。
正如大明滅亡,清朝入主中原一樣,這不是人力可以阻擋的,是天命注定的!
大明拋開外部影響,僅僅那些東林黨就會毀滅大明,整個天下的財富都在那些“道德高尚”的文人手里,誰能擋住不讓大明滅亡?
現(xiàn)在的世道也是這樣,天下節(jié)度使遍地,你打我,我打你,把好好的天下打成了四分五裂,縱然殺了這個阿保機,就不會再有一個阿保機出現(xiàn)?沒了契丹人,就不會有奚人?
中原不強大,注定北方就會有一個強大的敵人出現(xiàn),這是天道輪回,是注定的事情。
李思鈺考慮過要不要殺了阿保機,考慮良久,還是決定放了他。
阿保機這次損失很大,名譽受損嚴重,在部族中威望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百戰(zhàn)百勝無敵的形象,按照他的那些兄弟尿性,他們之間的廝殺會更加激烈,時間更久。
同時契丹人又與其他部族廝殺,這又間接削弱契丹人和其他部族的實力,雙方廝殺會更加殘酷,這里面那個關鍵性人物就是阿保機。
用他們換取利益,也符合他現(xiàn)在的實際情況。十數(shù)萬百姓一年的生活物資是個龐大的數(shù)字,沒了根基的他們,要想在關內(nèi)生存下去,需要的錢財就必需要從這些俘虜手里獲得。
殺了他們一時痛快,凄慘的還是跟隨自己的這些百姓,損失這么大,為的不就是能夠活下去、過得好點嗎?
李思鈺也不急著入關了,而是在原地駐扎起來,讓人去給契丹人報信,讓他們把贖金送過來,否則他不介意把這些人虐待至死!
這場大戰(zhàn)對關外部族影響很大,契丹大汗遙輦欽德得到消息后大驚,緊急開會商議。
契丹八部是個聯(lián)合體,他們算是很民主的聯(lián)合體了,每個大汗只能在位三年,三年后就要重新選出大汗。耶律家族和遙輦家族是迭刺部兩架馬車頭。
如今耶律家族大敗,損失慘重,同樣的造成了迭刺部實力大減。耶律家族實力大減,對于遙輦家族有利,但是如此慘敗也讓遙輦欽德危機重重。
契丹八部是靠實力說話的,若是迭刺部沒有壓倒其他各部的實力,下一次契丹大汗就無法再由遙輦家族掌握。在這種情況下,遙輦欽德就必須保存李思鈺手里那些迭刺部重將,只有這樣才能讓迭刺部內(nèi)耶律家族全力支持他,更何況李思鈺手里還有乙室部的薩馬。
其他部族則不希望對李思鈺妥協(xié),他們更希望迭刺部和乙室部兩個部落衰落。
契丹八部商議良久也無法達成一致,看到這種狀況,耶律巖木的弟弟耶律釋魯站出來大聲說道:“我耶律家族用三千奴隸換兩千匹戰(zhàn)馬、五千頭牛,另外再加上免費為各位出兵一次!”
薩馬的兒子乞哈也急了,同樣站出來說道:“四千奴隸,出兵一次,換馬三千匹,牛五千頭?!?p> 品部首領扎扎乞有些不滿說道:“一個奴隸什么時候這么貴了?若是這么貴,老子都想賣奴隸了!”
其他人點了點頭,他們沒看上這些奴隸,看中的是兩家響當當?shù)膶嵙Γ菫樗麄兂霰鲬?zhàn)的承諾,不過要是能多撈點,自然沒有往外推的道理。
這些人的心思耶律釋魯和乞哈也是一清二楚,可知道又如何,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法子。
耶律釋魯無奈說道:“這次贖回二哥代價很大,我們耶律家族也拿不出什么了,只有這些,以后算我們耶律家欠諸位一個人情,如果諸位幫不了我們家族,二哥和侄子也只能……只能……唉!”
這些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他們拿不出什么了,不過扎扎乞還是說道:“奴隸就算這個數(shù)了,但是那些戰(zhàn)馬和牛羊只能算是借,而且還要一成的利息。”
“奴隸不值錢,想要奴隸,我們?nèi)プゾ褪橇?,可?zhàn)馬和牛羊卻需要俺們一點點積攢,這點俺覺得你應該清楚。”
眾人振作了一下,要是不救那些人是不合適的,作戰(zhàn)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就不會被人抓走,更何況一旦不救那些人,死了也就是一時的損失,這兩家還保存著本部實力。
把東西借給兩家,這要比用不值錢的奴隸換好的太多,借是要還的,就會大大增加兩家的壓力,直接降低兩家本部的實力,這要遠遠好的多。
眾人紛紛點頭贊同。
耶律釋魯知道這些人不可能答應用不值錢的奴隸換他們的資源。咬了咬牙說道:“就依你們,算是借你們的戰(zhàn)馬和牛羊!”
遙輦欽德舒了口氣,笑著說道:“既然各位達成一致,那就盡快處置,免得讓他們多遭受些災厄?!?p> “釋魯,就由你和吉吉魯一同前往遼東,救回你的兄長?!?p> 耶律釋魯與吉吉魯躬身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