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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臣風(fēng)流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世界真小

閑臣風(fēng)流 衣山盡 3061 2018-03-20 19:00:00

  從剛才那兵丁跑來說的“鄭老爺,可算尋著人了”這句話可以得知,這個被捕的人犯鄭書辦顯然認識。

  “那么,他又為什么要瞞住我呢?”周楠這人有個天生的稟賦,非常細心。

  發(fā)現(xiàn)其中的不對之后,周楠故意說:“閑著也是閑著,本大人今夜無事,索性就審審那個犯人?!?p>  鄭書辦面色一變:“周老爺,一點小事何勞你親自出馬,不用理睬的,先關(guān)一晚上吧!”

  他越是這么說,周楠越是好奇心爆棚,搖頭:“不不不,本官身為理刑廳知事,自然要勤于政務(wù),遇事如何能夠不管?!?p>  鄭書辦見周楠執(zhí)意要審問那個犯人,一咬牙,冷冷道:“周知事,這事卑職還真沒辦法同你講,也勸你別過問。卑職這個一畝三分地可不歸你管,還請大人還是早早去安歇了,休要給大家找麻煩?!?p>  他不說還好,一說,周楠心中就騰起了一股邪火。這鳥人竟敢對本官無禮,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膽子。

  周楠:“好個混蛋東西,你什么身份,這里也有你說話的地方,本官也不跟你費口水,牢房在那里,帶路,我要去審。”

  “你敢!”鄭書辦大叫,一把拉住周楠的袖子。

  周楠也不廢話,一記耳光抽到他臉上。

  他何等氣力,鄭書辦頓時被抽得眼冒金星,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等到醒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面臉都是鼻血。而周楠已經(jīng)出了門,他心中大駭,嘶聲對手下喊道:“快快快,快攔住他!”

  可兵丁們面面相覷,又如何敢去攔。在等級森嚴的古代衙門,官大一級壓死人。

  周楠進了理刑廳設(shè)在清江浦的班房,卻見屋角坐著一個大約三十出頭的青年書生,一身讕衫,竟是個有功名的秀才。

  那人見周楠一身官服進來,顫聲大叫:“人不是我殺的,人不是我殺的,這是個意外……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救命啊,救命??!”

  聽到這話,周楠直感覺一股涼氣從脖子后生起,直沖腦門,繼爾大喜:政績來了!

  剛才鄭書辦阻攔他和犯人見面,原來這其中涉及到一樁命案?。】此麘B(tài)度,說不好也牽扯其中。這鳥毛書辦先前見我的時候不動聲色,心理素質(zhì)真好。

  周楠在府衙受盡排擠,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年末歲考定然會得個下下。如此兩三年,年年考核不過關(guān),怕是要被罷官免職。

  今天如果破了這樁人命官司,卓異考評妥妥到手,真是瞌睡來了遇到枕頭。

  周楠厲聲大喝:“你這秀才的事發(fā)了,還不從實招來。我們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定然會還你一個公道,說!”

  那書生顯然是受驚過度,整個人已經(jīng)迷糊了,只翻來覆去說:“人不是我殺的,人不是我殺的,冤枉,冤枉??!”

  周楠皺了一下眉頭,這書生顯然是已經(jīng)精神崩潰,如此問下去也問不出什么,得給他來點刺激的。

  正要端起班房里一盆冷水給他澆下去,給書生腦袋里過熱的CPU降溫。

  突然,周楠舉著蠟燭照了照那書生的臉,禁不住低呼一聲:“荀秀才!”

  沒錯,這人就是丁夫人的兒子,荀芳語的異母哥哥荀秀才。

  說起荀家,周楠就氣不打一處來。他那日被丁啟光擺了一道,手握荀舉人信件,不但沒有得到任何好處,還被荀家硬栽一個丑女做妾,平白養(yǎng)荀六小姐一輩子。這也就罷了,問題是做了丁啟光親戚,自己在府衙里受盡排擠,仕途無亮,前程盡毀。

  現(xiàn)在荀秀才可算落到我手里了,又涉及到人命大案,若不用來好好做篇文章,我周楠這輩子就是白混了。

  當下,周楠忙一把抱住荀秀才,使勁搖著,大聲安慰:“大公子,沒事的,沒事的。你看看我是誰,我是你妹夫周楠啊!一筆寫不出一個親字,無論有天大的事,放心,妹夫幫你擺平了?!?p>  “周……子木……你是周子木,理刑廳知事周楠?”看到周楠,荀秀才眼睛里恢復(fù)了光彩,吃吃道:“你真能幫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周楠:“說吧,究竟是怎么了?”

  “我我我……”

  周楠道:“大公子,我們是一家人,我和丁知縣交情不淺,難道還能害你。你若是不說,我只能把你交給推官了?!?p>  “別,快放了我?!避餍悴乓话炎プ≈荛氖郑夂艽?。大約是今天的事情實在太大,他心中驚恐,六神無主。見到周楠,就好象是看到救命稻草,禁不住流淚搖頭:“都是意外,和我真沒有關(guān)系啊,這事是這樣的……”

  事情是這樣,當今嘉靖天子在京城大建宮觀,搞封建迷信活動。修建道觀需要大量上好木材做大梁和立柱。播州,也就是后世遵義市出產(chǎn)上好木材。

  于是,播州每年都會派人押了木料沿赤水河一路放到長江,然后順江而下,經(jīng)大運河北上京城。

  經(jīng)手進獻大木美材的是一個楊姓軍官,就是那下午時周楠和王二在街上碰到的那個渾身掛著亮閃閃貴金屬的夷人女子的父親。

  每次進京,楊姓軍官都會帶著女兒一道過來?;窗彩撬\樞紐,到了這里,路程算是走完了三分之二。播州軍士都會在淮安休整幾日。

  一來二去,楊姑娘就同地方上的的官宦縉紳子弟混熟了。夷人風(fēng)俗頗怪,也沒有漢人那套道德和貞潔觀。未婚女子可以自由擇偶,一但看上誰,就站在山頭放歌:“哥哥你隔著一重山,妹妹想你想得困不著覺?!?p>  若是山那頭的男人看女子看對眼了,就會唱道:“好花紅誒好花開,好話長在刺籬間誒。隔河望見艷山紅,呃七十二朵做一蓬呃,想摘哪朵摘哪朵呃,都是那個艷山紅呃……”

  然后,大家就可以一起滾床單了。

  若是男子看不上你怎么辦,別絕望,直接帶人上門,搶了那英俊后生送進洞房就是了。

  這就是后人津津樂道的搶親和走婚制,開自由戀愛一代之新風(fēng)。

  楊車往年經(jīng)過淮安的時候,不知道漢地風(fēng)俗,也干過強搶小鮮肉的事情,鬧出過緋聞,弄得地方官苦笑不得,最后解釋半天楊小姐這才放人,說:“反正人已經(jīng)玩過,本小姐也厭了,人你們領(lǐng)回去吧!”

  大小姐威名赫赫,每年播州人經(jīng)過淮安的那幾日,街上就只剩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白發(fā)老人和油膩中年,欲要碰瓷搞艷遇。

  今年淮安知府宋孔當?shù)膬鹤铀涡⊙脙?nèi)不知道怎么聽到楊小姐的名氣,又知她有過人技能,解鎖許多極高難度的知識,就約了荀秀才一道去探訪“佳人。”

  原來,宋孔當做官之后納了小妾生育四子,前面三個孩子都已經(jīng)長大成人,留在河南老家侍奉母親。只第四子今年十四歲,學(xué)業(yè)未成。

  宋孔當考慮到南方的師資力量很強,就將兒子接了過來,請了一個蘇州的名士細心培養(yǎng)。

  畢竟是士林一脈,府城有功名的讀書種子和小衙內(nèi)也有交道。其中,荀秀才和他關(guān)系甚好。荀秀才母家和小衙內(nèi)同是為河南歸德人氏,說起來算半個老鄉(xiāng)。雖說丁知縣和宋知府已反目成仇,可朋友各交各的,上一輩的恩怨同下一輩也沒什么關(guān)系。

  他們經(jīng)常在一起喝花酒,算是超級損友。

  兩書生來訪,相貌也不錯,尤其是小衙內(nèi)更是粉裝玉砌,楊車大為動心。

  三人談天說地,不知道怎么的就說到進獻天子的良材大料,小衙內(nèi)心中好奇想過去看看,畢竟河南是典型的農(nóng)業(yè)區(qū)。千里黃淮大平原,除了麥子還是麥子,三人懷抱的木料可不常見。

  大約是喝了酒,三人沖動之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就在水上木料中席天幕地,真鳳真凰,虛鳳假凰,成了好事。

  “絲……野外……”周楠抽了一口冷氣,感嘆:城里人真會玩。

  想不到這楊姑娘如此豪放,如此有情趣。真是只有取錯的外號,沒有取錯的名字。楊車女同學(xué)人如其名,這車開得狂野。

  不對啊,那楊車生得好丑。雖說走的是技術(shù)流路線,可正常人也沒辦法下口??!

  周楠又想起荀舉人剛才說小衙內(nèi)生得粉裝玉琢,好象明白了什么。一句:“大舅哥,‘菊花何太苦,遭此兩重陽,’這句詩做何解?”幾乎脫口而出。

  他心中感慨,想我周楠在現(xiàn)代社會也算是純潔的清爽少年,怎么一穿越到明朝,處置的都是風(fēng)流艷案?

  這明朝人也太不正經(jīng)了。

  也對,明朝發(fā)展到這個嘉靖年,正屬于最繁華的時代,飽思那個啥……真是禮崩樂壞。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個潮水涌來。也是他們運氣不好,捆扎木料的繩索突然斷開。

  那巨大的原木互相撞擊,恰好將楊車姑娘夾在其中。千鈞重壓,頓成肉泥,香消玉隕。

  見死了人,小衙內(nèi)和荀秀才嚇得魂不附體,穿了衣裳,各奔東西,溜之大吉。

  荀秀才見惹上了這么大的禍,整個人都懵逼了,在清江浦躥了半天,終于落入辦案的理刑廳兵丁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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