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ㄙ〖位芷?p> 我是佟嘉卉,錦衣侯府的嫡長(zhǎng)女。
今年十八歲,不曾婚配。
你也許會(huì)問,為何我這么大年紀(jì)卻仍待字閨中?
我也不知。
我也不會(huì)問,阿爹阿娘自有安排,我何須擔(dān)心?他們絕不會(huì)誤我。
但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那都是我自以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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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街巷格外的熱鬧,打聽了才知道,太子妃娘娘誕下了一個(gè)小皇孫,太子殿下擺了流水席,款待京都所有的窮苦人家。
“太子殿下待太子妃可真好,依我說,太子妃是修了多少世的福報(bào)才換來太子殿下的全心全意哪!”三妹不無艷羨地說道。
她也該定親了,可是,連我都沒有出閣,底下的妹妹們又怎么可能呢?
“也許罷?!蔽业土祟^去看綢緞,心思卻忍不住飄到了別處去。
如今的太子殿下就是當(dāng)年的齊王殿下,令敵軍聞風(fēng)喪膽的玉面戰(zhàn)神,我見過他幾次,他的神情很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
太子妃則是段家的嫡三,年幼喪母,被繼母趕去萬佛寺,結(jié)果得了先帝曹太妃的青眼,再度回京,便成了京城的風(fēng)云人物,那些得罪過她的人,似乎都沒有好下場(chǎng)。
我也見過她,樣貌上乘,舉止得宜,比之惠安郡主也不差的。
聽說是太子殿下親自求的賜婚圣旨?成親以后,對(duì)她也是百般疼寵,段三娘子果然好福氣。
不知我是不是也能遇著這樣的人……
呸呸呸,我想這些做什么?
我甩掉這些個(gè)烏糟的想法,帶著幾個(gè)妹妹回了府。
家里人竟然都在,烏壓壓的處在一個(gè)屋子里,我感覺到了不對(duì)勁。
阿娘把我們帶回了后院,告誡我們不要亂跑:“阿爹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們千萬不要去打擾。”
阿娘又特別叮囑我:“卉姐兒,你是大姐,看顧好你妹妹們?!?p> 我雖然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阿娘的話,我從來都是遵守的:“阿娘放心便是。”
阿娘笑了:“阿娘相信你。”
從她的笑容里,我便已經(jīng)感受到她對(duì)我的信任了,因此我鼓起勇氣跟在她身后:“阿娘,可否告知嘉卉發(fā)生了什么?”
阿娘仿佛沒有想到我會(huì)追上來問她,愣了一愣:“我也不知,是你父親吩咐下來的。”
我抬眼看她,事實(shí)上我已經(jīng)長(zhǎng)得比她還高了,阿娘微笑著:“我要是知道,怎么會(huì)不告訴你?”
我放下心來,回了自己的院子。
接下來的這幾日里,一切都像是恢復(fù)了正常,平靜得仿若是一汪池水,有風(fēng)才會(huì)泛漣漪。
可是,這汪池水也有那么一天,掀起巨浪。
那是個(gè)夜里,涼爽的夜里。
我才躺下,便聽到外頭有吵鬧聲,我喚了繁星去瞧瞧情況,不多時(shí)她便回來了,滿面驚慌:“姑娘,御林軍把咱們侯府圍起來了,說是侯爺勾結(jié)西涼……通敵叛國(guó)……”
“什么!”我從床上起來,阿爹怎么可能……
繁星按住了我:“姑娘先別慌……是誤會(huì)也說不定呢。”
她瞞下了阿爹已經(jīng)被帶走的事。
我甩開了她的手,披衣出了院子,阿娘,我要去找阿娘。
阿娘臉色煞白地坐在桌旁,驚魂未定,見我過來了,便抱住了我:“卉姐兒,我不知道辦才好……”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我來尋阿娘,是為了尋找安慰的,沒想到反過來了,阿娘比我更需要安慰。
那個(gè)夜里有幾個(gè)人是醒著的呢?阿娘同我枯坐了一夜,等待著天明,外邊的天漸漸亮了,侯府的天慢慢垮了。
天終于亮了。
侯府里的人出不去,外邊的人也進(jìn)不來,求情是不會(huì)有用的,陛下給的是死命令。
阿娘病倒了。
二弟他們都被抓走了,侯府得由我撐著了。
“姑娘……”
“大姑娘……”
所有的人都向我汲取力量,我便不能沒有力量。
我竟然真的撐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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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要見我。
他的一個(gè)親信僥幸逃脫了,把我?guī)С隽撕罡罡谷挥械氐溃?p> 阿爹是真的叛主了罷。
我不敢再想下去,無論如何那是我的阿爹,我的親人。
喬裝打扮過后,我成功見到了阿爹,我們都沒有想到,我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居然是“為什么”。
為什么要叛國(guó),為什么要讓我們陷入困境中,為什么?
他不愿意回答我,只道:“卉姐兒,你能救我,你能救整個(gè)侯府?!?p> 負(fù)責(zé)查這件案子的,是太子殿下。
只要太子殿下出手,這個(gè)案子便可以翻盤,陛下信任太子殿下。
阿爹要我去接近太子殿下。
我下意識(shí)地?fù)u頭:“女兒做不到?!?p> 阿爹的聲音帶了蠱惑性:“佟嘉卉,你可以的,太子妃剛剛生養(yǎng)……你可以的,救我,救整個(gè)侯府……你想看到整個(gè)侯府都被誅殺么?”
我當(dāng)然不想,因此我同意了。
再說了,太子殿下年輕有為,待太子妃那樣好……說不定也會(huì)對(duì)我好。
只是說不定而已。
我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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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了侯府。
阿娘在等我,一見我便急切地站了起來:“你阿爹怎么樣了?”
我把阿爹給我說的和盤托出,小心地問她:“阿娘,這是行不通的……”
“行得通的?!?p> 阿娘的眼里異光閃爍,亮得怕人。
她抓著我的手臂:“跟我來?!?p> 我有些害怕,但不敢拒絕。
她把我?guī)У剿恐校塘宋液芏喾恐惺?,男人喜歡什么樣的女人……
這本應(yīng)是十分難為情的,羞于啟齒的事,阿娘教給我的時(shí)候,卻無一絲難為情,我感到她很可怕。
“阿娘,你們?cè)缇皖A(yù)備好了罷……”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fā)顫。
為什么遲遲不許配人家,為什么府里有地道,為什么她能那么鎮(zhèn)定自若……因?yàn)槎际窃缬蓄A(yù)謀的。
“卉姐兒,你要懂事,你的妹妹們也要懂事。”阿娘平靜地抬頭,望著我。
“我不!”我跌坐在地上,腦子里頭一片混亂。
原來我們都是工具,是給他們留后路的工具……
阿娘蹲下來,無視我的痛苦:“阿爹阿娘不是不疼你,可這就是命……這場(chǎng)博弈,我們賭輸了,我們的命,就是賭注?!?p> 她摸著我的頭發(fā),動(dòng)作輕柔:“卉姐兒,你難道想看著大家一起死嗎?我,你阿爹,你的弟弟妹妹們,繁星,嬤嬤……我們大家?”
我癱軟在她懷里,阿娘與阿爹都是瘋子……
然而我,我是瘋子的女兒,我不能不聽,他們是我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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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多年的經(jīng)營(yíng),阿爹自然有暗線。
這個(gè)暗線把我送到了太子殿下的書房。
我手里有一個(gè)提盒,我現(xiàn)在的身份,是送飯的侍女。
“殿下,婢子給您送午膳來了。”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嬌媚。
“放下罷。”他伏首于那些案宗,并未抬頭。
“是?!?p> 我走過去,把食盒放下,站著沒有走。
他仍然沒有抬頭:“你下去罷?!?p> 我大著膽子把手放在他背上,貼近他的耳朵,呼吸漸漸急促:“殿下,讓臣女來伺候您可好?”
他身子明顯一僵,銳利的眼神令我一震:“滾出去?!?p> 這一眼,竟然讓我有了勇氣,我沒有動(dòng),只望著他的雙眼,雖然冷徹,但是異常迷人。
我覺得我是愛上他了。
為了個(gè)目的,我愛上他了。
他推開我,站了起來,我狼狽地倒在地上,不敢相信。
我今日仔細(xì)拾掇過了,他如何會(huì)不動(dòng)心?明明太子妃不能服侍他,他又沒有別的女人……
我閉上雙眼,能如何呢?我也賭輸了。
我聽到他冷冽的聲音:“太子妃近日心情不佳,就不要煩擾她了,打一頓直接丟出城罷?!?p> 他推我那一下不輕,我能感受到臉上的淚水,和嘴角的血水。
侍衛(wèi)們把我拉了出去,亂棍打了一頓,由于疼痛,我反而非常清醒……
我看到太子妃出來了。
段三娘子。
太子殿下快步奔向她,扶著她走路,一臉溫柔,而她,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囊荒樞腋!?p> 憑什么她能夠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呢?
這是我昏倒以前,最后的念頭。
再次醒過來,我已是在城外了,躺在荒野里頭,渾身疼痛,我醒過來了,可是沒有辦法動(dòng)彈。
太疼了。
又渴,又餓,渾身是傷,見不著一絲人影,唯一剩下的感情是對(duì)他的愛,我想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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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dāng)然是死了。
可我又醒了,回到了我的十五歲,回到了段溫玉回京不久,我想我有時(shí)間去和他糾纏,我想我能夠取代段溫玉。
不然上天為什么叫我重生呢?
我要靠近他,不再是為侯府,為家人,而是為我自己。
我要靠近他,不惜一切代價(jià)。
沉渡
正愛著人的人難免偏執(z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