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義之所在 必不容辭

　　第二天太陽才剛剛冒頭，蔡聰就被兩個積極的丫頭從被窩里給拉了起來。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被她們安排著沐浴更衣，看著嘰嘰喳喳的兩個人，他連發(fā)火的心情都沒有，告別了溫暖的被窩，起來安排拜訪需要的禮物。

　　“小郎君，府里真的要開書院嗎？我聽說能開書院的都是很厲害的讀書人呢！”

　　冬竹服侍蔡聰吃飯的時候天真的問著。古往今來辦私塾的大多的是官場混不下去的哥們，但是辦書院那就不一樣了，儒林里沒點名氣你想辦書院，不但沒學生，搞不好還會被人上門踢館。

　　別以為只有武館才會踢館，文人踢館更狠。輸了不但顏面全無，遇到些狠角色，直接給你寫書里，排成小段子，讓你丟人丟到后世去。

　　“難道本郎君讀書不厲害嗎？”蔡聰很臭屁的說著，老子好歹也是穿越者，就這點滿大唐就咱一個，隨便抄點詩歌曲賦的，誰能比得上我的文采？

　　“也不是啦！就是那些辦書院的應該都是滿頭白發(fā)的老爺爺才對，您還這么小，看著一點都不像?！倍裢铝送律囝^，不好意思的說著。蔡聰立刻無語了，果然自己還是輸給那些白胡子老爺爺，想長成人老子還需要十年八年的。想到這里他就不禁黯然神傷，幸虧不用他賣萌，不然他會想死的。

　　“郎君，馬車已經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fā)?！鼻镌麓┲_裙，小跑進來說道。秋月高興的快飛起來了，居然還給她們兩個單獨安排了馬車，這待遇是要逆天了。要知道別人家的丫鬟出門只能坐馬車把上，除非你是貼心丫鬟，那才有資格到馬車里面侍候主子。

　　“那就走吧！禮品都裝車了吧？”蔡聰說著一抹嘴巴，走到書桌前把昨夜寫的那些都揣進懷里，小短腿不急不躁的朝外面走去。

　　這個韋夫子住的倒也不是很遠，不然之前蔡剛也不會誤以為蔡聰拜韋夫子為師了。出了村子馬車疾馳半個時辰就到了，這是附近的一個大村，聽說老夫子早年受過這個村子的恩惠，所以才在這里授學。

　　來的有些早，韋夫子還在授課，隔著圍墻都能聽得里面?zhèn)鱽黻囮嚴首x聲。蔡聰也不去打擾就在外面候著，冒昧來訪已經是唐突了，又怎么可以打斷人家教學呢？

　　慶幸的是很快里面就傳來叫人抄寫經文的聲音，想來是已經授課完畢，要學生練習經文了。

　　這時候蔡聰才親自上前敲門，一個面容厚實的人打開了門，看到門外的陣容，客氣的問道：“不知你們有什么事？”

　　“勞煩通傳一聲，后進小子蔡聰求見韋夫子，又要事相商?！?p>　　“且稍待，我去通傳一下。”

　　“有勞。”

　　“客氣！”

　　不一會門房打開門說道：“小郎君，夫子有請，請隨我來?！?p>　　“多謝，你們把禮物搬下來，輕手輕腳的，別吵到學子們溫習?！闭f罷蔡聰跟在門房后面走了進去，這私塾到也不大，一個大天井，堂前供著孔子畫像，畫像下面二十幾個學子聚精會神的在寫字，左邊是棋房，右邊是琴房，穿過回廊是后院，一個老者正在亭子上煮茶。

　　“見過夫子?！辈搪斏锨耙徊奖f道。

　　“哈哈哈，蔡聰神童之名如雷貫耳，老夫見過蔡大夫。來來來，且品嘗下老夫剛剛煮的茶?！崩先撕氶L，面容瘦，身形挺拔，這一站起來倒也是不顯老。

　　“那就不客氣了?！辈搪斦f著走進亭子，坐在韋夫子對面，端起一杯茶，輕輕的抿了一口。

　　“如何？”韋夫子頗為期待的問著。

　　蔡聰臉都變形了，嘴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怪味道，姜蔥，香料，牛油，這哪里還有茶葉的味道？油膩，腥辣，濃香混成的怪味直沖心窩。

　　還好只是抿了一口，蔡聰笑得和哭一樣，忍著心頭的不適說道：“夫子品味高雅，小子境界不夠，想來我也只能觀賞下煮茶，品茶我是萬萬不行的?！?p>　　“沒想到你也喝不慣，真不明白我那女婿怎么喝的下口的，還說時下是長安最流行的，來人撤下去?！睕]想到韋夫子卻是一臉欣慰的說著，看來他是在擔心自己的品味與外界脫軌了。

　　“哈哈，夫子著相了，千人千口，咸淡不同，豈會眾人都愛這個中味道，它又不是銀子，您說是不？”蔡聰大笑著，從這點看得出韋夫子很看重自己的女婿。

　　“一語驚醒夢中人，多謝蔡大夫點撥?！表f夫子客氣的說著，看向蔡聰也是充滿認同，看來此子的才學聰敏不是以訛傳訛，而是有真材實料的。

　　“您客氣了，小子今日前來是有事想請求您幫助?！辈搪敿泵囟Y說道。

　　“哦！不知道有什么是老夫能幫的上忙的？令堂已經是四品誥命，汝家可謂是高門厚俸，又有何需要我這鄉(xiāng)野匹夫相助?！?p>　　“是這樣，家母感慨知識改變命運，欲創(chuàng)辦私塾教化四鄉(xiāng)八里，一應費用由我蔡家支付。家母想法隨好，然如此一來怕生員，怕是數以百計，最后會辦成書院。這出錢修座書院難度不大，可是找夫子教書育人就難了，您德高望重，故友知交滿天下，所以小子特意來請您施以援手?！?p>　　蔡聰盡量簡短的說著，韋夫子聽完以后眉頭直皺，半天不說話。

　　“是小子唐突了，若是有為難的地方，您無需糾結，是小子思慮不周?！辈搪斢行┦恼f著，看韋夫子的表情，不是很愿意幫這個忙。

　　“小子你可知道你這種做法是在要買人心，買的還是讀書人的心。讓官家知道了，怕是對你大不利??！”

　　韋夫子一臉嚴肅，你想開個書院教書育人沒問題，可是你分文不取，還自掏腰包，你這是想干嘛？往后這些人有幸進了朝堂，他是聽官家的話還是聽你蔡聰的話？

　　“哈哈……多謝夫子關心。這修書院的工匠是皇后娘娘派來的給我母親修宅子的那些人，我會請求皇后娘娘讓他們留下來幫忙修書院，至于官家我打算找皇帝拉贊助?！?p>　　“贊助？”

　　“這贊助啊就是資助的意思，我蔡家興辦書院，只為給鄉(xiāng)親一條改變命運的路。習得文與武賣與帝王家，說白了最后都是給帝王家服務的，所以我會請求皇上給每年院考優(yōu)秀的學生獎勵，這就是小子說的資助。”

　　蔡聰笑呵呵的說著，這些其實都不是事，重點是韋夫子能把老師找來。

　　“這皇帝和皇后能答應你？”韋夫子覺得自己腦袋有點不好使，蔡聰說話的語氣十拿九穩(wěn)的樣子，這信息量太大了。

　　“陛下和娘娘對小子是疼愛有加，這種小事他們會答應我的。只是想拜托韋夫子您找些有才德的賢者回來作書院的夫子，不局限于教儒家學說，琴棋書畫，算章星卜，兵法謀略等都是可以的?！?p>　　蔡聰笑呵呵的說著，韋夫子心中十萬匹某某馬奔騰，你說的容易，這些些人才那有那么好找？

　　“咳咳……小子你謀劃不小??！這是要復興稷下學宮的樣子??！來來來，興建書院這錢老夫出，你給老夫把這些人找來。”半天后韋夫子翻著白眼，像個老流氓一樣的說著，蔡聰一臉懵逼，我就是把小學的模式復制過來了啊，那來的稷下學宮？

　　“呵呵，夫子您別開玩笑了，我都聽我叔老爺說過了，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都有達官顯貴來拜候您，除了您誰能找來這么些人?！辈搪斉阒Φ恼f著。

　　“啊呸，說的輕巧，你要的這些人那個不是在朝里或者地方上執(zhí)政一方，你敢叫他們來書院，別人我就不說了，皇帝保證第一個打死你?！?p>　　韋夫子沒好氣的說著，人不大心不小啊，還各個流派的人都要，先不說會不會打起來，就說你有多大面子可以讓這些人來？

　　“這個總不至于全在朝里吧？隱士高人應該也有吧！”

　　“你現在連塊瓦礫都沒有，人家憑什么出山？”韋夫子已經快瘋了，這小子怎么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樣子呢？

　　“憑我這幾頁紙，想來也能讓一些心動吧！”蔡聰說著把懷里的紙?zhí)统鰜磉f給韋夫子，韋夫子看了他一眼，什么紙這么貴重？

　　拿過來只看到前面幾行字，他的眼睛就離不開了，嘴里輕聲的念著三字經，讀完以后，翻出九九乘法表，看了看拼音，拼音他是看不懂的，但是前面兩頁紙給的震撼不亞于平地起天雷。

　　乘法這塊蔡聰是深有感觸的，每次去集市買東西，他張口就說一共是多少錢，叫蔡剛給錢，然后店家就像看傻子一樣的看他。再拿出算籌認真的數，最后再看蔡聰的時候就驚為天人了。

　　再說這三字經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古今典籍，名人事例皆在這千余字之中。簡直是啟蒙之圣典，不怪敢寫上一個經字。韋夫子心中暗暗的想，就這篇三字經怕是能吸引到不少人吧！

　　“這些都是你寫的？”韋夫子不敢信的問著，看向蔡聰的眼神已經不再是看孩子的眼神，不但如此，還有著一絲的尊敬。

　　“不知還能入夫子法眼？此外我在籌劃寫一本通史，上至西周下至我大唐，以年為紀，撰寫下來，這是巨大的工程，籌劃十年時間來寫，不知道夫子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蔡聰笑呵呵的問著，韋夫子說的對，沒有足夠的好處，想要叫人出山那是異想天開，一部通史足以叫那些門派派人來相助了。

　　只要有點腦子的人就知道，這部書成了地位絕不在史記之下，這通史啊其實就是資治通鑒，在華夏史上地位不在史記之下。

　　若是別的門派學說都派人去了，自己家沒有派人去幫忙撰寫，那到時候自己的學說被人寫成狗屎都是有可能的，沒有那個學說愿意承擔這種后果的。

　　“老夫今日算是見識到什么叫人外有人了，蔡大夫雄心壯志，老朽敬服，這就寫信與諸位老友，想來沒人會拒絕這一盛事?！表f夫子站起來對蔡聰躬身說道。

　　“感謝夫子，小子也是心痛華夏文化之殤，漢末之殤，南北朝更是漢族之斷層，漢人淪為二腳羊，若非有人發(fā)出殺胡令，怕是我漢人已經已經被吃完了。只希望將歷史書寫下來，后人可以知道我華夏在磨難中愈發(fā)強大，不要被災難抹滅了身上的血性?！?p>　　蔡聰這番話不是為了好聽，南北朝時期大概是華夏文明最大的痛了，五胡亂華，漢人惶惶不安，羯族更是以人為食，行軍從不帶軍糧，走到哪就掠民而食。慕容鮮卑抓了數萬名少女在回軍的時候吃到只剩下八千人，最后嫌累贅全部淹死在易水。

　　晉末年到隋統(tǒng)一，中間南北朝百六九年，天下只有二十余年是不打戰(zhàn)的，那個時代的漢人一定很苦吧？

　　“惶惶如蒼狗，倉惶奔躲，凄凄如草芥，命懸如絲。每每念及老夫是痛噬心扉??！”聽了蔡聰的話，韋夫子淚如雨下，痛心疾首，所去不遠，華人念及皆傷。

　　“義之所在，必不容辭，蔡大夫請回，老朽要寫信。書院必然會有足夠的教習，通史必然會有無數人相助與你。老夫今日傷了心神，便不留你了?！表f夫子一臉猙獰的說著，若是那些老友不來的話，怕是他會割袍斷義吧！

　　蔡聰勸慰了幾句，韋夫子也聽不進去，他只好告辭了。他是后來者，說實在話只是身上強烈的民族榮譽感讓他氣憤不已，但是絕不會像這個可敬的老者這般，涕淚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