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山長被抓
且說公冶和擒了牛三來見張謙,訛了銀兩、車駕,又一日趕著騾子便啟程南下。張謙實在氣惱,所治書院竟出了這么個敗類,索性將這牛三趕走。
牛三自此沒了生計,心中也生出怨來,一不做二不休,第二日便跑至衙門自告了官。
衙門的捕快失了人頭,當真是本地的大案,知縣老爺火急火燎的尋人問話,便從牛三口中得知原委,念在牛三不過是貪財好利,將他打了二十板子,打發(fā)走了;至于這嵩陽書院的山長,倒實在落個窩藏重犯的罪名。
知縣當即點好了人馬,往太室山去了??h老爺心里想著:“本官轄內的捕快丟了性命,卻因此能破刑部下來的要案,也算值了。”
不多時,到了書院大門。知縣發(fā)了令,那班差役使著鐵鏈張牙舞爪的闖進書院,將書院自堂夫到門守一律綁了跪在院中;知道張謙與那些講書先生都是有功名的,不好帶枷,于是命人使著水火棍將其趕至先圣殿前。
院中的學生不知發(fā)生何事,見這班差役兇神惡煞的,都不敢多言一句。
只瞧知縣老爺正了正衣冠,使人搬了把椅子,端坐在殿前,面著張謙等人審道:“嵩陽書院山長,你可知罪!”
圍觀的學生聽了,小聲議論起來。這些儒生大多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更不知日前那一老一小竟是朝廷重犯。
莫看張謙年過花甲,又是個文弱書生,但卻有一股子義氣。那知縣問什么,他便答什么,卻也不好叫人發(fā)作,只是問道公冶和去向的時候,張謙則閉口不言。奈何功名在身,那張謙跪都不必,更別提用刑。
不過那知縣也有法子。
雖說奈何不了這些有功名的,那院中用鐵鏈拴著,跪在地上的卻任憑他處置。于是叫差役一齊打了殺威棒,這些仆役中,大多不知情,可這大刑加身,也叫張謙不忍。
倘若不招,瞧著無辜之人受累,是為不仁;可若張謙招了,卻又違了朋友之義。正左右為難時,門守卻熬不住板子,疼喊著:“小的知道!”
那知縣有些得意,忙叫了停,道:“你且說來?!?p> 門守顫巍巍的跪著,瞄了眼張謙,小心說道:“前日山長于大門外與那犯人告別,那人與山長說了片刻,我就在那門后,離得遠聽得不清,只記著那人提了一句‘紹興’,便走了,小的只知道這些,還望大人開恩,饒了小的!”
張謙心中一緊,但臉上卻不動聲色。只聽那知縣與眾人道:“若早些說,也好免了一頓板子,何苦來哉!”
側臉看向張謙,道:“張先生,想來今日你須同本縣往衙門走上一遭了。”
知縣將其他人放了,拿了張謙;其余眾人卻都沒了主意,有的學生欲聯(lián)名上告,也有的學生則說先生的確有過,一時間分了兩派,爭吵不下。
張謙被帶回了衙門,這事自然也瞞不過錦衣衛(wèi)。
在何有道離京時,門達便派人暗中跟著,何有道的一舉一動,門達皆了如指掌。這一點,何有道心知肚明。
待入了潼關,何有道只稍加手段便叫這兩名錦衣衛(wèi)現(xiàn)了真身。
古語有言:有錢可使鬼,而況人乎?
這二人最初還當何有道起了殺心,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何有道卻與這二人各贈了四錠黃金,又各許了五百兩白銀的好處,條件便是這一路須聽從何有道吩咐,否則這金子便叫他二人有命拿,無命花!
這等好處不拿白不拿,兩名錦衣衛(wèi)如此想著,且瞧這意思,倘若拒了何有道,反倒必死無疑。至于指揮使大人那里,還不是怎么說怎么是。
不過門達的密探遍布地方,在潼關沒兩日,何有道便接到了飛鴿傳書,得知公冶和同沈淵的去向,且于嵩陽書院發(fā)生的一切,都寫在這封密信上。
何有道細細思慮,暗道:“既然公冶和已不在登封縣,不如給門達做個樣子。待到了登封,與那密探見了,再見機行事?!?p> 于是一行人乘船,急朝河南府駛去,到了孟津,棄了船又快馬加鞭,終在二日后到了登封縣。
這二十余人雷厲風行地入了城,一路橫沖直撞,直奔縣衙。以何有道為首,不顧阻攔沖了進去,那知縣老爺正在大堂理政,見了大怒,正待喚人時,那兩名錦衣衛(wèi)便亮出了腰牌。
知縣瞧了清楚,頓時癱在座上,好一會才緩了過來。
起身連連請罪,同時自己又在尋思著到底何時得罪了錦衣衛(wèi)。
何有道擺了擺手,道:“知縣大人不必驚慌,我等此來皆為了那兩名在逃重犯,聽聞大人將那重犯同伙緝拿歸案,故來相問?!?p> 說罷,又對那兩名錦衣衛(wèi)耳語一番,不過是叫他們再躲藏起來,免得叫此地門達的耳目識破。
那二人其實早早的換了百毒門的衣裳,若非相識,絕無可能被認出。何有道此舉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那二人領了命,便悄悄退了出去。
聽何有道所言,竟與自己無關,知縣頓時松了口氣,忙道:“回稟上官,那賊人同伙姓張名謙,乃是本地嵩陽書院之山長,如今已被下官囚在衙中,只是此人乃進士出身,用不得刑,下官也怕有所怠慢,故而將其軟禁在后院廂房,大人可要當下提審?”
何有道搖了搖頭,道:“不必,待需要時再來與你取人?!?p> 這時,衙役來報,說門外有人來見何先生。知縣問道:“哪個何先生?”
“是來尋我,你且請他進來?!焙斡械勒f著,又命房威帶著眾弟子在院內等候。
隨后,一個精瘦漢子進了大堂,問道:“哪位是何先生?!?p> 何有道與這漢子見了禮,知道他便是門達在此處的探子,道:“在下便是?!?p> 知縣在旁看了,還道這一身粗布衣裳的漢子是誰,沒想到眼前的上官見了這漢子也要以“在下”相稱,不由也行了個禮。
殊不知,何有道這動作其實是給京城的門達瞧的。
這密探也欠身回了禮,道:“何先生,門大人叫我與你說,若敢故意拖延,莫怪他翻臉無情。另外這張謙定知公冶和此行目的,以及他走的那條路,若你審了出來,須知會我一聲。”
何有道目中殺機一閃而過,瞬間又平息了下去。那密探渾然不覺,在旁的知縣更是不知。
“請回稟門大人,在下定不辱命?!焙斡械烙中幸欢Y。
那密探又道:“何先生好自為之,告辭?!蓖肆巳ィ斡械喇斚露擞嫴?,與知縣道:“那張謙是個有功名的,我有一計,不必動刑也能叫此人招了供。”
是夜,被軟禁的張謙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心里回想著那年南宮復辟,延益公蒙冤被殺,也使得自己心灰意冷,辭官而去。不料于路上遇歹人劫持,若非巧遇公冶和,自己早已成了孤魂野鬼。
雖說公冶和實實在在犯了王法,張謙卻知道這等江湖上的命案,官府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聽得看守閑話說連錦衣衛(wèi)都上了心,說到底還是得罪了小人。
張謙越想越惱,若非牛三起了貪心,豈會生出這多事來?
忽然門外悶響,一道黑影鬼祟的推門進來。
張謙暗驚,站起來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