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稀客哎,咱們十里坡經(jīng)常見到來來往往的商客,要不就是押著囚犯流放的衙役兵丁,這正經(jīng)八百的軍爺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大駕光臨,真是讓小妹這個店蓬蓽生輝呀!”
孫九娘迎了上去,笑靨如花,嘴里連串兒恭維。
為首的漢子擺擺手,笑道:“軍爺就免了吧,我叫張大刀,弟兄們給面子,稱呼我一聲大刀哥。老板娘怎么稱呼?”
“姓孫,叫我九娘就行了!”
張大刀哈哈大笑,“孫九娘,孫二娘的九妹!了不起了不起!你這十字坡可是幾百年的老店了吧?”
“瞧您說的,不過是小妹附庸風(fēng)雅而已?!?p> 孫九娘捂著嘴笑道:“母夜叉巾幗鏗鏘,不輸男兒,小妹心向往之,起個同名客棧了表敬意,僅此而已。說了這么多,軍爺們也應(yīng)該餓了,小的們,都死哪兒去了?好酒好菜的給我往上端哦!”
“來嘍--!”
一聲長調(diào),四五個伙計一人抱著一壇酒排著隊走出來,口中大聲唱著,
“三碗酒,張大口,酒肉全往肚里走。
英雄漢,要喝酒,酒碗不大啥都有,
名利難,求活苦,喝碗酒水補(bǔ)一補(bǔ),
一壇醉,兩壇睡,大夢一場最無畏!”
每張桌子放了一壇酒,伙計們退了下去。
“菜呢!”
孫九娘拍了一下桌子,扭頭一指程明道:“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快去做菜,跟你說,這些軍爺可是難得上門的貴人,把你平時舍不得拿出來的好東西都端上來,讓軍爺看看我們十里坡的豪氣!”
“得嘞,馬上就來!”
程明答應(yīng)了一聲,彎著腰一路小跑進(jìn)了后院。
孫九娘也要跟去,哪知道張大刀一把拉住了她,似笑非笑道:“老板娘不要走啊,你要是走了,我這酒喝得心里發(fā)慌!”
“喲!小妹我可是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開得也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買賣,可從來不陪酒!”孫九娘面不改色地笑道。
“豈敢豈敢!就沖這十里坡的名號,咱也不能對孫家人不敬!”
張大刀抬了抬手,旁邊立刻有人送上了一只碗,撕開酒壇的泥封滿滿倒了一碗。
他遞給孫九娘,道:“咱們趕路匆忙,路過了飯點(diǎn)兒,給老板娘添麻煩,有些不好意思。敬你一碗!”
“喲,這可讓小妹受寵若驚了!”
孫九娘接過來毫不猶豫一飲而盡,亮了亮碗底。
張大刀豎起大拇指,“巾幗不讓須眉,弟兄們,難得見到如此英姿颯爽的妹子,你們說該不該敬一碗酒?”
他話音剛落,其他幾桌也把酒壇的泥封撕開,各自端了一碗酒上來。
“請吧,老板娘!”
孫九娘媚眼如絲,“你們這些壞人,一上來就灌小妹酒,把我灌醉了你們想干什么?”
“老板娘說笑了,區(qū)區(qū)幾碗酒對老板娘來說又算得了什么?來,我陪你喝!”
張大刀自他桌子上那一壇里給自己倒了一碗,昂頭灌了下去。
孫九娘心中暗罵一聲,也只能跟著喝了下去。
“好酒量!來呀,兄弟們輪流給老板娘敬酒!”張大刀瞇個眼兒道。
他話音剛落,與他同桌的三個人站起來,二話不說將酒干了。
孫九娘只得再陪了一碗。
然后就是挨桌的敬酒,而每一次,孫九娘喝的都是新撕開的酒,而這些兵丁們喝的卻是已經(jīng)開了口的酒。
一圈下來喝了五大碗酒,孫九娘也是俏臉緋紅,她醉眼迷離,似笑非笑的看著孫大刀,揶揄道:“怎么樣?這回放心了吧?”
“哈哈,妹子說哪里話?這是弟兄們對你的尊重!說來也怪,我這人平日里絕不近美色,看到妹子竟然怦然心動,要不然一會兒上了菜,你再陪我坐一會兒?況且我一會兒還有些話想要問你,離的遠(yuǎn)了,我怕一會兒你就消失不見了!”
孫九娘暗暗咬牙,面上卻不動聲色的笑道。
“瞧您說的!好,能跟軍爺們扯上關(guān)系,說出去也夠小妹我吹上一陣子的了。這樣難得的機(jī)會小妹我求之不得,可不能放過了!”
“豪氣!”
張大刀笑著將孫九娘拉到中間一張桌子坐下,其他人前后左右四張桌子包夾,儼然是一副鎖拿的陣勢。
后院兒里,伙計們已經(jīng)亂成了一團(tuán)。
宋二跳著腳直罵:“直娘賊,這些官兵也太小心了吧,竟然將老板娘掐在手里,讓我們投鼠忌器?!?p> 錢三愣愣的問道:“可是老板娘已經(jīng)打個信號,我們動不動手呀?”
“動個屁!這些官兵明顯是在拿老板娘試毒,喝酒都是老板娘先碰過之后他們才敢動嘴,一會兒上菜指不定又憋著什么壞水呢!”
“那咋辦?”
“還能咋辦?老老實(shí)實(shí)伺候唄!等他們走了,咱再想辦法報復(fù)!”
“可是老板娘已經(jīng)下命令了,咱要是不動手,壞了老板娘的大事,回頭非扒了咱們皮不可?!卞X三道。
劉四也伸過來,一臉心有余悸的表情:“用柳條抽也夠嗆,上回挨了頓,我足足養(yǎng)了仨月才養(yǎng)好!”
宋二煩躁道:“那你們說怎么辦?”
這時程明走出伙房,一邊用抹布擦的手,一邊冷聲道:“慌什么慌,遇到點(diǎn)兒事情就沒有主意,腦子里面都是空的嗎?”
宋二眉頭倒豎,“嘿,怎么哪兒都有你呀?這是你能插話的地方嗎?沒看見我們在商量事么?趕緊滾回伙房老老實(shí)實(shí)的把菜做好!”
“就是就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崽子,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趕緊滾回去!”
“滾回去滾回去!”
一幫狗腿子在旁邊吶喊助威。
程明二話不說,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宋二整個人飛起來轉(zhuǎn)了三圈,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整個人都快摔背過氣去,躺在地上蹬腿兒翻白眼兒就是爬不起來。
后院里瞬間安靜下來,程明抬了抬眼皮,淡然道:“還有廢話的嗎?”
沒人敢吱聲,所有的伙計都悄悄地往后退。
“那就給我乖乖的去上菜!你!對就是你!去準(zhǔn)備一些熱毛巾,給我端過來,我一會兒要用!”
錢三指著自己的鼻子,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幫他說話,只能點(diǎn)點(diǎn)頭,快步跑向廂房。
其他伙計都飛快進(jìn)了伙房,一會兒工夫就端出了幾個大托盤,護(hù)著上面的盤盤碗碗走向大堂。
這年頭除了蒸菜大多都是煮菜,炒菜雖然發(fā)源于宋朝,可是即便到了明朝流傳也不是很廣,畢竟香料太貴,平頭百姓即便能買得起,也舍不得放。
孫九娘的店里更是如此,伙房里的菜除了幾個需要現(xiàn)拌的涼菜以外,其他的例如牛肉豬頭或者是雞鴨之類的,都是早早準(zhǔn)備好的,每當(dāng)要上菜的時候,只不過是再熱一下而已。
所以程明雖然當(dāng)了好幾天大廚,卻還真沒有碰過大勺。
而且對于美食,程明本身就有些挑剔,這樣粗制濫造、缺乏佐料的菜肴,他真是不感興趣。
宋二終于爬了起來,他雙眼通紅,鼻子里喘著粗氣,怒上心頭想要跟程明拼命。
畢竟是黑店里的伙計,敢殺人的主,脾氣自然是不會小。
程明卻不在意,他身體已經(jīng)轉(zhuǎn)化了大半,隨著血液心臟以及肌肉的改善,他的身體素質(zhì)也是打著滾兒往上翻。據(jù)他估計,現(xiàn)在一拳打死一頭牛絕對沒有問題。
一個人的武力值,總結(jié)起來也不過是速度和力量。
以程明現(xiàn)在的體質(zhì),想要壓制一個普通人不要太過簡單。
宋二沖過來,程明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身體向右一晃,借著那股沖勁,順勢將他對準(zhǔn)墻送了出去。
咚的一聲。
這一下撞的太狠了,宋二都有點(diǎn)要暈過去了。
程明站在旁邊等了一會兒,見他晃晃腦袋又站了起來,這才不緊不慢的道:“投鼠忌器太過被動,老板娘的安危咱們又不能不顧,你很猶豫啊。”
宋二紅著眼瞪著他,揮拳就打?!澳怯衷鯓??你有主意?”
“有!”程明毫不猶豫點(diǎn)點(diǎn)頭,從容的退后一步讓過拳頭,“聽我的保準(zhǔn)不錯!”
“要是出了意外?”他緊接著就是一腳。
“我給老板娘賠命!”程明輕松閃過。
宋二嗤之以鼻,“你爛命一條值幾個錢,能比得上老板娘的命金貴?”
說這話時候,他已經(jīng)有些冷靜下來,不再攻擊。
程明攤手,“那你有主意嗎?”
宋二不語。
“還是吧,聽我的吧!藥呢,拿來!”
宋二抬手扔過去一個小包,扭頭就走。
“如果老板娘出了事,上天入地我必殺你!”
程明面色古怪,這句話怎么聽著有點(diǎn)耳熟。
錢三端了一托盤的毛巾跑過來,程明順手接過,將小包扔給他,道:“去搬酒,下到酒里,他們十幾個人,五壇的酒絕對不夠!”
錢三應(yīng)命而去,程明轉(zhuǎn)身走向大堂。
大堂里正熱鬧非凡,張大刀也是個鬼心眼子多的,他竟然以家鄉(xiāng)習(xí)俗的名義,將每桌每盤菜都夾出來一點(diǎn),聚集在一個碗里面,敬給了老板娘。
老板娘心頭大罵,可即便再怎么暗罵,該吃也是得吃。
張大刀這小子已經(jīng)把手按在刀柄上了,不吃還指不定發(fā)生什么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