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的西岸,同樣是一片荒漠,不過與南贍部洲不同,這里的沙子卻是白瑩如雪,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是一條白色的大地氈子伸延開去……
這天傍晚,玄奘一行人終于走出了那片荒漠,輕來的晚風(fēng)拂面,所有人都覺得心神一松,有種舒暢的感覺。
“連日趕路,今夜就現(xiàn)在這里歇腳吧?!庇腥吻嗌徦偷哪敲堆f(xié)助,玄奘的精神還算不錯,不過連日的荒漠跋涉,身體卻是困乏的很了。
眾人自然沒有意見,猴子便在這深及腰部的雜草叢中,開出一塊空地。
沙悟凈將玄奘扶下馬匹,把馬拴在了附近的一顆古樹上,那邊豬剛鬣已經(jīng)從包袱中找出干糧分給眾人。
玄奘看著這一幕,十分欣慰。
不過目光轉(zhuǎn)到任青蓮身上的時候,卻是微微蹙眉。心中不免暗忖:到底是富家子弟,錦衣玉食、疲懶慣了!
任青蓮卻是渾不在意,獨(dú)自把玩著一只剝了皮的兔子,以真火燒烤,還時不時的取出一些瓶瓶罐罐,往上面撒著。
這些瓶瓶罐罐是他在高老莊那戶人家那里買的佐料,被他放在了乾坤戒中,一路上,別的不說,這燒烤的手藝卻是鍛煉了出來。
那邊豬剛鬣聞著誘人的兔肉味道,時不時的咽了一口唾沫。
任青蓮見了,笑道:“你們要不要嘗嘗?”
話音才落,便惹來玄奘有些責(zé)怪的目光。
任青蓮也不在意,笑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毙闹袇s是在想,那沙悟凈先前還在流沙河吃人呢,若非這次遇到的不是玄奘,恐怕又會有人遭他生食?,F(xiàn)在猴子三人改吃素食后,反而弄的他好像成了壞人一樣。
玄奘沒有多想,念著任青蓮的那句話,微微有些嘆息,這個任居士頗具佛緣慧根,但就是紅塵未泯,看來想要讓對方皈依我佛,還是任重道遠(yuǎn)??!
任青蓮對吃食其實(shí)并不講究,但也不愿意跟著玄奘作這苦行僧,更何況,他看似是在不務(wù)正業(yè)的鍛煉燒烤的手藝,但其實(shí)也是在提升自己對于真氣的控制力。
這種對于真氣控制力的提升,最直接的體現(xiàn)就是,他在施展“浮光掠影”的時候,需要消耗的真氣已經(jīng)不足原先的一半。
忽然,寂靜中,一縷柔細(xì)的琴音有如潺潺的流水涌進(jìn)了他的耳里。
與此同時,猴子三人也是聽到了這陣琴音,目光看向了遠(yuǎn)處密林的深處。
琴音縷縷如絲,訴說著無限的空寂,隨著輕柔的夜風(fēng),回蕩在樹梢林間。
“這琴音里面有一種看破紅塵的意韻,西牛賀洲佛法昌盛,果然名不虛傳!”任青蓮忍不住喃喃一聲。
猴子卻道:“這荒山野嶺的,那琴音的主人只怕是個妖怪!”
“妖怪?”剛剛還在念著佛經(jīng)的玄奘忽然驚醒,“悟空,妖怪來了嗎……”
說完,才見任青蓮正是一臉憋笑的看著他。
豬剛鬣在一旁暗暗搖頭,這位金蟬子的表現(xiàn)在路上已經(jīng)讓他頗為失望了,眼前這一幕,倒也不意外。
那沙悟凈卻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徒弟,上前安慰道:“師父莫慌,有大師兄和二師兄在,就算真有妖怪來了,也傷你不得!”
任青蓮笑道:“是一陣琴音,大圣說那聲音的主人是個妖怪,我卻覺得極有可能是個看破紅塵的沙門修士。”
猴子揚(yáng)了揚(yáng)眉,笑道:“要不咱們打個賭,過去看看究竟是人還算妖!”
“怎么個賭法?”任青蓮來了興趣。
猴子笑道:“若是俺老孫贏了,你日后可不能在我們面前賣弄烤肉了!”
豬剛鬣跟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沙悟凈雖然沒開口,但也看的出來,對于猴子的這個賭注十分贊同。
也難怪,他們此前為妖的時候,可是生冷不忌,葷素不分,逍遙自在。如今皈依佛門,卻要受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這些原本也不算什么,畢竟他們都是可以辟谷的修士,吃干糧也就是為了在玄奘面前做做樣子。
但任青蓮毫不忌諱的在他們面前烤肉,而且烤的還挺香的,這就難免讓他們食指大動,勾起腹中饞蟲了。
所謂眼不見為凈,猴子的這個賭注卻是在理。
任青蓮點(diǎn)了點(diǎn)頭,大不了下次自己烤肉的時候離他們遠(yuǎn)一點(diǎn),“若是大圣輸了呢?”
猴子皺了皺眉,任青蓮如此自信,讓他反而有些不確定起來,良久才道:“欠你一個人情怎樣?”
任青蓮笑了笑,“大圣何必當(dāng)真。”
猴子卻是搖了搖頭,“咱們過去看看吧!”
說著,便是往那琴音傳來的方向飛去。
任青蓮緊隨其后,浮光掠影,如同一道流光,也瞬間消失不見。
琴音愈來愈近,兩人很快便來到一片崢嶸的怪石間。
那是一個全身黑衣的女尼,從那挺秀的鼻梁與浮雕般的輪廓去看,這女子尚未遁入空門之前,只怕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女。
她斜斜倚著一張琴幾之上,右手一揮,五指在空中劃起一道瑩潔的弧影,又按了下去,琴音淼淼,傳入深空。
猴子苦笑一聲,傳音道:“居士是不是早就算到了這一幕!”
“只是對琴曲有些見識,猜到的,先前的賭約,大圣不必放在心上,日后我若是烤食,自會找個你們看不到的地方……”任青蓮?fù)瑯邮莻饕羧朊?,說到后來,不禁笑了起來。
只是他越是如此,猴子便越不能不愿賭服輸,搖了搖頭,正要離開,突地遠(yuǎn)處傳來一聲高昂的長嘯。
二人相視一眼,都停下了腳步。
怪石間的那個黑衣女尼抬頭望著西方,不久,就見一道白色的人影有似電閃般凌空飛躍而至。
“這是武道身法?”猴子吃了一驚,看的出來,這白衣人的身法竟然比他傳授給任青蓮的那門“浮光掠影”都要高明。
任青蓮就更是心頭微震。
就在兩人略一驚愕之際,那條人影已經(jīng)來到黑衣女尼跟前。
黑衣女尼哼了一聲,冷峭的道:“你來作什么?”
藉著淡淡的月色,可以依稀地看清楚那躍來的人影,是一個同樣年輕秀美的白衣女尼。
白衣女尼抱拳一拱道:“奉祖師命諭,請師姑回去!”
黑衣女尼厲聲叱道:“住口!祖師遠(yuǎn)在南海普陀山,已經(jīng)近千年不曾出現(xiàn),你竟然敢以祖師的名頭來騙我?!?p> 白衣女尼一怔,立即抗聲道:“師父她老人家即將……”
黑衣女尼冷峭的道:“跪下!”
白衣女尼猶豫了一下,終于跪了下去。
“本門第一條戒律便是不敬師長者死,你以為學(xué)得本門絕藝便可驕縱了?”黑衣女尼寒聲問道。
“師侄不敢!實(shí)是家?guī)焿墼獙⒔?,恐無法完成祖師所托,命師侄前來請您回去的!”白衣女尼跪在地上,倔強(qiáng)的道。
“這樣看來,當(dāng)年她與我爭執(zhí)的東西,終究還是我贏了……”黑衣女尼喃喃一聲,臉上看不出悲喜。
白衣女尼叩了個頭,道:“師父她老人家已到了雨蒙山,希望能見師姑一面……”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走吧!”黑衣女尼一揮手道。
白衣女尼站了起來,又躬身合什行了一禮,但當(dāng)她轉(zhuǎn)過身來的時候,目光卻是猛然朝任青蓮這邊望來。
任青蓮躲在距離那二人五丈之遠(yuǎn)處的一塊巨石后,卻依然能夠看清那個白衣女尼的眼光恍若電光,熠熠生輝。
驚異之下,身邊微風(fēng)颯然,那女尼已經(jīng)站立在了他的身前。
“你是何人?”
猴子早就使了個隱身法,所以,這女尼并未發(fā)現(xiàn)猴子的存在,只是冷冷的朝著任青蓮喝道。
任青蓮感受著這個白衣女尼體內(nèi)屬于煉氣化神巔峰的武道力量,對于她如此敏銳的發(fā)現(xiàn)自己,并閃電般的來到身前,感到有些驚訝。
那女尼見這個身穿青色衣衫的公子哥生得劍眉星目甚是英俊,只不過赤裸裸的用目光打量著自己,使得她渾身不自然起來。
冷哼一聲,跨前一步,抖手處,劍芒閃爍出九朵晶瑩的小花,劍尖所至,已劃破任青蓮衣衫。
劍芒如水灑出,上面有一股空寂的寒氣。
任青蓮暗暗擰眉,西牛賀洲竟然有如此實(shí)力的武者,而且聽她方才與那個黑衣女尼的對話,這似乎是個門派,其中不乏有實(shí)力更強(qiáng)大的武者存在。
想著,他便往黑衣女尼那邊看了過去。
那白衣女尼劍刃一轉(zhuǎn),立即收劍入鞘,輕蔑的道:“哼,原來是個啞巴!”
不過很快,她的目光便是瞥見任青蓮胸前衣衫破碎處,竟無一點(diǎn)血跡流出,不由得呃了一聲。
要知道,作為慈航靜齋年青一代的翹楚,她這一劍雖然未盡全力,但那一劍顫出,劍尖也足足刺入了對方胸前三寸多深,而對方卻是一聲都沒有吭,以至于讓她認(rèn)為對方是個啞巴。這下竟然發(fā)覺任青蓮胸前一點(diǎn)血痕都沒有,自然使得她猛然一愕,不由得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