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玉佛疑竇
賀知秋將筷子輕輕地一擱下,“你我姐妹二人的私房銀子,都是擱在一塊兒的,算什么借不借,只不過錢不甚多?!?p> 她說著,站起身來,從腰間取下一串鑰匙,用其中一枚開了箱籠,取出了一個小木匣子,打開一看,里頭放著一包碎銀子,還有幾個吉祥如意的銀裸子,還是年節(jié)之時,去拜會別府長輩時,賞的。
賀知春黑著臉數(shù)了數(shù),全都加在一塊兒,大約只有十八兩銀子。這對于兩個八歲的小姑娘而言,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
可是對于已經(jīng)當(dāng)了十年宗婦的賀知春而言,這點(diǎn)錢兒要想拿去干她想的大事業(yè),那可還差得遠(yuǎn)了!
她才八歲,總不能日日自己個去當(dāng)廚娘吧,她不去,手中的配方又不能泄漏,那就只能去買人,簽死契。
賣吃食,就算不租個鋪?zhàn)?,那也得有個小攤兒吧,鍋碗瓢盆這些家伙什得置辦一套吧,還有鹵肉用的香料,八角桂皮五香之類的,都不便宜,而且她還想收一些野山椒,椒粒之類的。
算來算去,最便宜的竟然是米粉這個主要的食材了。
畢竟如今年成好,斗米不過十文錢,米粉貴一些,卻也貴不到哪里去。
賀知秋見賀知春有些泄氣,從脖子上摘下玉佩,說道:“阿姐若是急著用錢,不如將我這玉佛當(dāng)了去吧。我瞧著玉質(zhì)不錯,應(yīng)該能當(dāng)不少銀子呢?!?p> 賀知春搖了搖頭,“你這玉佛是高僧贈與你保平安的,快些戴上,別再拿出來了。”
她看了一眼那玉,心中卻是略生疑竇,上輩子她不懂玉,是以看了這玉許久也并未覺察出什么,只是后來她當(dāng)了宗婦,經(jīng)過她手的寶玉不知凡凡,現(xiàn)在一看,才覺得有些不對。
這玉真的是太好了,其價值比賀余的那方硯臺要高得多,哪里來的游方高僧出手就如此大方?
而且她同賀知秋生得一點(diǎn)兒都不像,賀家除了她,也沒有旁的人有氣疾!
賀知春想著,忍不住搖了搖頭!王氏可是親口說過,她生姐妹二人的時候,一下子出了四條腿呢!
“無妨,畢竟我要賣的吃食,是這岳州城中獨(dú)一份的,咱們先將錢投進(jìn)去,月入百貫也并非難事?!?p> 月入百貫?賀知秋的眼睛都亮了,這得是她繡多久的團(tuán)扇和帕子才賺得到一百貫啊。
“阿姐,那這事兒若是被阿娘和阿爹發(fā)現(xiàn)了……”她有些遲疑,若是這鋪?zhàn)诱骈_好了,以王氏的性子,這恐怕都要變成賀知樂的陪嫁了。
那她好不容易存下來的十八兩銀子,豈不是要倒貼了出去?
賀知春勾起嘴角笑了笑,“放心吧,阿姐自有辦法。等阿姐賺了錢,就帶你去長安,尋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氣疾。秋娘生得如此好,日后要平平安安的,嫁個好兒郎呢。”
賀知秋聽著紅了眼,“一個大子兒都沒有往回賺呢,就想著么多?!?p> 賀知春啞然失笑。
姐妹二人說著,從那匣子中取出了十兩銀子,揣入懷中,便手拉著手,一同出了角門。她們年紀(jì)尚小,岳州民風(fēng)又甚是彪悍,也就是花信時期的小娘子需要戴冪遮臉,她們卻是不用的。
“咱們先去看看能不能租個鋪?zhàn)?,最好是在城北,靠近衙署的地方,這地方的坊間住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人,也最是喜愛新鮮吃食?!?p> 賀知春說著,領(lǐng)著賀知秋一路里看了過去,其實(shí)來了這塊兒,她才想起了有一家鋪?zhàn)邮值暮线m,就在書院附近,那鋪主原是讀書人,解試屢試不第,便在這里開了個書局,混口飯吃。
豈料岳州讀書人少,這書局賺得實(shí)在是太少,有些得不償失,便想著將鋪?zhàn)幼獬鋈?,也好收點(diǎn)租子,不料鋪?zhàn)犹M長了,直到賀知易此番解試的時候,那鋪?zhàn)硬抛饨o了人做倉庫。
她不過是賣點(diǎn)吃食,那鋪?zhàn)拥故峭线m的。
她尋著記憶很快便找到了這地方,只見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者正坐在里頭搖頭晃腦的看著書,見賀知春姐妹過來,頭也沒有抬。
“這位阿爺,您這鋪?zhàn)涌墒且鲎??月租幾何??p> 那頭者抬起頭來,驚訝的看了賀知春姐妹一眼,笑道:“你個細(xì)伢子,兜里的幾個大字兒留著打糖吃多好,來這里尋某開心。五貫,你有么?”
賀知春睜大了雙眼,咧開嘴一笑,露出了兩旁的梨渦兒,那模樣,看起來憨厚極了。
“阿爺可別看我小,便誆我。你這鋪?zhàn)痈鷤€巷子似的,賣個棺材要卡住,賣壇美酒聞不著香氣,黑漆漆的,白日里都要點(diǎn)燈費(fèi)蠟哩。在咱岳州,一家子月有兩貫錢,都能喝酒吃肉了,五貫……”
她說著,搖了搖頭。
那鋪主瞧著她小小年紀(jì),又胖乎乎的憨態(tài)可掬,心中軟得一塌糊涂,這小娘一瞧著就招人疼。
“那你說我這鋪?zhàn)幽茏錾??價值幾何?”
賀知春伸出手來,比劃了一貫半。
那老者哈哈大笑起來,“你適才不是說月入兩貫?zāi)芎染瞥匀饷矗磕闳羰悄苣贸鰞韶炲X來,某便租給你了?!?p> 他說著,顯然不相信八歲的小丫頭能拿出兩貫錢來。她姐妹二人雖然穿得齊整,但也并非是什么大富大貴的樣子,更何況賀知春的春衫還因?yàn)榕罉鋭澠屏藥椎栏軆骸?p> 賀知春笑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說著,從懷中取出兩塊碎銀子,輕輕的放在了那老者的面前。
老者指著她笑得更歡快了,“某算是落入你的圈套了,你這細(xì)伢子真是來租鋪面的啊,你家大人呢,可是躲在拐角處,笑某呢!”
他說著,探出頭去四下里張望起來。
賀知春搖了搖頭,“沒有呢,我阿哥在這附近的書院里念書,我們姐妹租個鋪?zhàn)淤u點(diǎn)吃食,阿哥也有個歇腳的地兒?!?p> 她并沒有胡亂開價,這老者日后便是以二貫錢每月租給隔壁的鋪?zhàn)幼鰩旆?,說明這價錢他是能夠接受的。
果不其然,那老者聽了,心中了然,大約是什么相依為命的兄妹吧,這樣的事兒,他見得多了。
“某并非那食言之人,那便租給你,你這鋪?zhàn)?,日后要賣什么?”
賀知春伸出一根手指說道:“賣岳州城中最好吃的米粉,就叫知味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