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意思果然和楊崇的預料一樣,同意按大業(yè)制圖法在長安試點,段文振甚至派了一位職方司主事高君雅前來協(xié)助。只不過隨同高君雅一起到的,還有齊王楊暕的長隨裴該、庫狄仲锜、陳智偉三人;他們竟然是奉齊王楊暕的命令前來,現(xiàn)在賀若弼和宇文弼被殺,裴矩終于同意隋煬帝的想法,所以齊王楊暕要楊崇準備一份經(jīng)略西域的計劃。
楊崇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到了隋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避免了榆林城風波,最終還是沒有改變賀若弼和宇文弼的命運;和原先的歷史差不多,宇文弼和賀若弼議論,說過去周宣帝宇文赟好聲色而國亡,用現(xiàn)在的情況相比,老天對周朝的懲罰不是太過份了嗎?結(jié)果被人告到宮中,妥妥的一個忤逆罪名。楊崇唯一救下的是已經(jīng)免職回家的高颎,這次雖然也受牽連,但隋煬帝楊廣沒有要高颎的命,只是全家流放甘州。
至于經(jīng)略西域,那是何等的大事,豈是自己一個主事能決定的;楊崇望向高君雅,高君雅也是一臉的無辜相,裴該三人只說奉命到長安找楊崇有事,高君雅知道楊崇是格物高手,或許是齊王楊暕想到了什么新鮮玩意,要楊崇做出來,哪曉得竟然是要經(jīng)略西域。高君雅看楊崇投來目光,立即搖搖頭,表示自己一無所知,楊崇于是含笑對裴該說:“下官現(xiàn)在負責職方司,沒聽說兵部要經(jīng)略西域。”
裴該長得一表人才,就是眼神有些游移不定,聞言笑道:“這不是兵部的安排,是齊王請楊主事做的功課,就算是楊主事幫齊王一個忙?!?p> 齊王現(xiàn)在風頭正勁,從樂平公主到皇親國戚爭相到齊王府致禮,百官紛紛前去朝拜,期望簡在太子心,據(jù)說洛陽齊王府外的道路經(jīng)常阻塞,并且一堵就是半天。而各家權(quán)貴士族,也紛紛把子弟送到齊王府,期望將來能分得好處,裴該等人或許就是這些子弟;而在楊崇眼里,這不是投靠齊王,而是門閥的分散投機,齊王稍微有個閃失,這些人就會躲得遠遠的,再也不上門。
更何況楊崇還懷疑裴該等人的口諭是假的,隋煬帝楊廣正在盛年,齊王楊暕連太子都不是,現(xiàn)在來操這個心,明顯的喧賓奪主。楊崇堅定地搖頭說道:“國家大事,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夠把握的。兵部有自己的流程,除非有上司的命令,否則下官是無法做這件事的。”
兵部尚書段文振等人都在洛陽,長安兵部的負責人是元無竭,問題是元無竭怎會管這種事,他和楊崇想法一樣,這其中有玄妙,甚至看高君雅的眼神都有些凌厲。高君雅論職位,和元無竭差不了多少,但是論地位,高君雅根本不能相提并論,元家是和獨狐家齊名的關(guān)隴門閥,元無竭所以才會以兵部主事的身份主持長安兵部。
高君雅干澀地咳嗽了一聲說:“下官從長安出發(fā)的時候,大將軍李渾要下官帶裴該三位王官過來,說是有事要找楊主事,其他情況我就不清楚了?!?p> 元無竭和楊崇聽到李渾的名字都明白了,他們是想拿楊崇的方案給齊王楊暕造勢。元無竭清楚,中樞確實有傳聞,楊崇在兵部曾幫助侍郎明雅準備過一份計劃,楊暕和李渾要的無疑就是那份計劃。元無竭猜測,這是某個人給楊崇下的套,楊崇要是不辦,現(xiàn)在沒錯,齊王楊暕拿他也沒辦法,但是如果有一天,齊王登上大寶,楊崇的下場就可想而知。
最終楊崇也沒有答應這件事,裴該三人悻悻而歸,帶著手下十余人,騎著駿馬,出了長安城的春明門,揚鞭而去,在路上掀起陣陣灰塵,讓很多路人措不及防。宇文恂也被沾了一身會,氣的伸手撣了撣,不過沒罵出口,因為宇文恂認識裴該和庫狄仲锜,都是小有名氣的紈绔子弟。
自從宇文家族的酒坊合并后,宇文化及和宇文無及就開始在各家分坊安置自己人,逐漸開始清理其他分支,宇文恂受不了這個氣,和宇文愷通信后就辭去了酒坊的職務?,F(xiàn)在宇文恂平時就是幫宇文虎的忙,楊崇送上香胰子生意后,宇文恂便主動請纓前往洛陽,今天宇文恂正是帶著香胰子動身的。
宇文愷得知是楊崇給宇文溫的生意,也就沒推辭,早已安排好一家店面給宇文恂,讓兩人始料不及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價格原因,寶潔坊香胰子的售價只是西域香胰子的三分之一,一百塊香胰子在兩天半就銷售一空。宇文恂這次除了自家的貨,還為楊崇帶了二十塊香胰子,是楊崇帶給劉炫、劉焯、孔穎達、諸葛潁試用的,劉炫多給了四塊是作為潤筆的謝禮。國子監(jiān)等部門大規(guī)模搬往洛陽,洛陽的物價如火箭一般在上升,可謂居之不易,楊崇的意思是每月都會給劉炫四塊香胰子改善生活。
宇文恂按楊崇吩咐,首先去見孔穎達,孔穎達聽宇文恂一說,就明白了楊崇的意思,劉炫日子不好過,卻是個清高的人,寶潔坊三個字死活不肯要錢,楊崇的想法就是補貼一點,劉炫香胰子在手,給人送禮也行,到宇文恂這里換錢也行,所以孔穎達特地帶宇文恂和劉炫見了一次面。
劉炫為人雖然古板,但是面對孔穎達,還是比較隨意的,立即說道:“我一個老頭,要這么多香胰子干什么?這件事,就交給沖遠你了,怎么做都行。沒想到楊崇那個小伙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花花腸子這么多?!?p> 孔穎達笑道:“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楊崇要是像我們這樣,也琢磨不出這些東西,他曾經(jīng)和我說過,他有一個夢想,就是讓大隋的百姓不斷用上好東西,香胰子應該是剛剛開始。”
劉炫沉默片刻說:“茶葉、白酒、香胰子,這些確實是好東西,不過一般的老百姓哪里消費得起,就是我們這些朝廷的官員,錢也花的心疼,一筒茶葉竟然要一百文,都抵上一個人半個月的生活費了,聽說貢茶一筒要高達三千文?!?p> 孔穎達毫不在意地說:“這點我和楊崇討論過,很多東西一開始只是在上層流行,時間一長就流入民間,你看茶葉出來不到一年,現(xiàn)在洛陽城中已經(jīng)除了崔家,已經(jīng)又有幾家茶莊,過不了幾年,茶葉就會走入一般的老百姓家里。最關(guān)鍵的是,老百姓要富裕,民富國才強,否則就是涸澤而漁?!?p> 涸澤而漁,宇文恂就算讀書不多,也懂得這個意思,就是把水抽干了撈魚;宇文恂沒想到的是回到家里,向宇文愷講述全部經(jīng)過后,宇文愷竟然連續(xù)重復了兩遍“涸澤而漁”,臉色越發(fā)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