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樹葉和野菜

　　郎中看到這個情形，當(dāng)場眼角就耷拉下來了。

　　還有點委屈。

　　這年頭當(dāng)個大夫容易嗎？

　　累死累活的到處跑，好不容易碰上吃大戶，結(jié)果大戶又倒了。

　　怎么就這么倒霉！

　　唐穌也有些不好意思，便把自己頭上一根細細的銀簪拔了下來。這是她頭上最后一樣頭飾了，拔了就只能用繩子綁住一頭青絲，。

　　郎中眼睛一亮。

　　石媽搶先接過去，說：“這釵子可不止二十文錢，小姐，咱們還得抓藥給姨娘呢，這釵子不能都給他?！?p>　　唐穌：“那，折成兩段？”

　　石媽：“……小姐，可以拿去當(dāng)鋪當(dāng)了換成碎銀子?！?p>　　“哪兒有當(dāng)鋪？”

　　“小姐您可不能去，讓張三和李四去吧?！笔瘚屨f的是兩個長工。

　　其中張三就是先前拿鋤頭把唐穌打暈?zāi)莻€，這三天他們倆一直窩在墻根底下，平常也不敢到唐穌面前。

　　唐穌就讓石媽把他們兩個叫過來。

　　張三和李四垂著頭站在臺階下面，張三頭上還包著布條。兩個都是二十左右的健壯小伙子，只是看起來精神有點萎靡，好幾天沒吃飽的樣子。

　　唐穌看了眼空蕩蕩的院子，沉默片刻，問：“自從老爺去世后，別人都走了，怎么你們兩個還留在這里？家里也沒田給你們種了?！?p>　　張三低聲說：“我們兩個的命都是小姐救下的，別人能走，我們就算餓死也不會走的。我們要一直跟著小姐，保護小姐?！?p>　　“是的，我，我也不走的?！崩钏恼f話有點結(jié)巴，一向也比較沉默，只簡潔的附和。

　　唐穌怔了怔。

　　唐藍低聲說：“姐姐不記得了嗎？在您八歲那年到處發(fā)大荒，他們兩個快餓死的時候，是被你撿回來的，從那后就在咱家做了長工?！?p>　　石媽抹了抹眼淚：“夫人生下二小姐就沒了，我把你們從小給養(yǎng)大的，我也不會走的。”

　　偌大的家，就只剩下這三個忠心耿耿的人，唐穌內(nèi)心有些震動，也說不出讓他們離開的話。

　　即便現(xiàn)在她連養(yǎng)活自己都很難。

　　“石媽，還有什么吃的嗎？”唐穌問。

　　石媽說：“還有幾個窩頭，兩顆大白菜，別的實在沒吃的了?！?p>　　“把窩頭拿給他們兩個吃，讓他們出去辦事，總不能空著肚子去?！碧品d吩咐。

　　“不不不，我不餓，我已經(jīng)吃過東西了！”張三連忙搖頭，從石媽手里接過簪子，說，“我這就去找當(dāng)鋪?！?p>　　唐藍把大夫開的方子給李四：“李四哥，你認(rèn)識幾個字，這個方子你拿著，換了錢得去抓藥給姨娘吃?！?p>　　李四把紙折好放進口袋里：“我記，記下了。小姐放，放心吧?！?p>　　唐穌說：“你們能有什么吃的？去拿個窩頭吃……”

　　“大小姐，我們真，真不餓！”

　　李四拉著張三轉(zhuǎn)身就走，三兩下就奔出了院子。

　　唐穌有些納悶：“這幾天也沒看他們一起吃飯，一說讓他們吃點東西，就說他們已經(jīng)吃過了。他們都吃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碧扑{搖搖頭，“這幾天也沒事做，他們兩個都待在自己的長工房里?！?p>　　“看看去?！?p>　　唐穌讓唐藍帶路，去了距離正房有點遠的工人房舍，原本長長的一排房子，此刻空蕩蕩的。

　　張三和李四合住一間，里頭也沒床，只有兩堆干草，上面鋪著舊衣服，有些凌亂，看起來是睡覺的地方。

　　“床”邊的地上擺著兩只大瓷碗，里面還有小半碗黑綠色的東西。

　　“這是什么？”唐穌蹲下身，端起碗聞了聞，味道十分難聞。

　　唐藍用指尖捻一點放進嘴里，靜了一會，輕聲說：“這是樹葉和野菜混在一起煮出來的。我以前頑皮時也弄過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