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章:書呆子
葉芾坐了一會兒,眼前潑下來一陣陰影,瞇了瞇眼看清了來人:君子昀。
“景陽王?!?p> 葉芾還未說完,場中迎來一片驚呼,風(fēng)聲中,是藤球被帶飛起來,朝著葉芾二人襲來!
葉芾想要起身,腳上已是蓄勢待發(fā)!
“??!”咔嚓一聲,某人閃了腰。
君子昀接過葉芾一個華麗轉(zhuǎn)身,腳上動作瀟灑,倏的控住藤球,再一個回旋用力,直直滾進(jìn)了對方防守區(qū),進(jìn)球!
“沒事吧?”
葉芾聽著場中歡呼聲,咧嘴笑了笑,“沒事,就突然起身,咳咳,看來是老了?!?p> 君子昀淡雅一笑,伸出自己寬大的衣袖拂在葉芾額頭,輕輕擦拭著汗。
“誒……”
“一熱一冷,會著涼?!?p> 葉芾愣著,覺得挺有道理,扶著腰轉(zhuǎn)身看涼亭,空無一人。
“賀蘭?。俊?p> 喊了幾聲,也沒人回應(yīng)。
“剛看到他朝外面去了?!本雨赖?。
“喔,那我去找找他?!?p> “本王跟你一起去吧?!?p> “行?!比~芾邊走邊解下手上的綁帶,解放自己的寬袍長袖,不一會兒又是一派斯文俊秀。
“王爺怎么在這兒?”
“來看老師?!?p> “言老夫子怎么了?”
“沒什么大事,就覺得太學(xué)里人少了,沒人說話。突然聽到一陣鬧騰,于是催我出來看看?!本雨类咧?,看向葉芾,“適才老師就說,這么熱鬧,一定是丞相來了太學(xué),不出他所料,果然是丞相在和那群孩子在踢球?!?p> 葉芾呵呵笑了掩飾尷尬,自己啥時候成了太學(xué)鬧騰領(lǐng)軍人物了!
兩人走在慎頤堂的邊上,葉芾示意君子昀不用送了:“太學(xué)我還是認(rèn)得路的?!?p> 未等君子昀回答,就看到賀蘭潯從門里出來,面色蒼白,情況不是很好。
“怎么了?”葉芾疾步走過去,“里面有什么嗎?”
“沒有。”賀蘭潯抓住葉芾的手,笑著說,“剛才有些餓了,出來尋吃的,走了幾間屋子也沒見著人?!?p> “餓了?”葉芾笑了笑,“那等下就回府吧,驚蟄應(yīng)該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晚膳了?!?p> “嗯?!辟R蘭潯溫順乖巧地答應(yīng)著。抬頭看向君子昀,接受著一瞬間的打量目光。
“見過嗎?這是景陽王。”葉芾走到中間,給二人互相引見,“這是賀蘭潯?!?p> 賀蘭潯行了軍級之禮,君子昀點了點頭,繼而提步走下臺階,到葉芾右側(cè),高出了她半個多頭,聲音清潤自然道:“丞相要不要進(jìn)去慎頤堂,看看老師?!?p> “嗯?”
“老師最近得到一本書,有些學(xué)問參演不透,愁著呢?!?p> 葉芾抿唇輕笑,若春花秋月般清妍,問道:“還有言老夫子愁的慌的學(xué)問,我可要去看看。”
說著就要去旁邊的慎頤堂。
賀蘭潯眼見著二人其樂融融,交談甚歡,忽然眉目間痛苦起來,捂著肚腹痛苦蹲下身:“丞相……”
葉芾聞聲轉(zhuǎn)過頭,就看到賀蘭潯凝眉看她的痛苦之相,緊接著是他肚腹白衣浸染了紅出來,連忙走到賀蘭潯身旁,看向君子昀,請求道:“王爺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池魚!”
“嗯?”池魚正吊在回廊的房梁上怡然自樂,突然聽到葉芾喚他,輕盈落地,“丞相叫我呀?”
“你輕功好,幫我抱他回相府!”
池魚看向主子,君子昀正凝眉,抿著唇。
“去吧?!本雨腊l(fā)話了,池魚立馬竄到葉芾面前,撈起賀蘭潯就三步作兩步朝著相府而去。
回到相府,姜大夫責(zé)備的看著葉芾,道:“賀蘭公子身子弱,相爺你還讓他走這么長的路,這下好了吧,讓人活受罪!”
葉芾心里糟糟的,過意不去,招待受苦受累的池魚吃了好吃的,然后讓他回去給君子昀說一聲,改日再敘。
接著走進(jìn)南苑,看到賀蘭潯虛弱的樣子,還睜眼看著她,眉眼里是清明澄澈。
“是我考慮不周?!?p> 葉芾端了膳食來,還熱騰騰的,一一擺放好,遞給賀蘭潯食用。
“我不怪丞相。今日在太學(xué),我好像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丞相?!辟R蘭潯眼里神采奕奕。
“嗯?”
“印象中的丞相,一定是恭嚴(yán)謹(jǐn)慎,不茍言笑的,這陣子丞相不僅事必躬親照顧于我,還和善有加,對府中下人也是和顏悅色,從未聽到呵責(zé)之語?!?p> “嗯?!?p> “我在涼亭中時,有幾個學(xué)子過來找我聊談。”
“你們聊了什么?”
“他們說,有些不理解那些人,整日里嬉笑怒罵,形容散漫。我看得出來,這群小孩兒捧著書,是鉆研學(xué)問的人?!?p> 葉芾淡淡笑了笑:“鉆研學(xué)問的方式有許多種,他們只是比較規(guī)矩的一類?!?p> “喔?丞相的意思是,他們是書呆子?”
“書呆子……不盡然。你問他們,會覺得自己是書呆子嗎?”
雖說不帶有多少貶義,但想來也不會有人承認(rèn)自己是書呆子的。賀蘭潯搖了搖頭。
“丞相年少時,也跟他們一樣呢,也是書呆子嗎?”
“書呆子才不會承認(rèn)自己是書呆子呢?!?p> “為什么?”
“因為他們覺得,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也有顏如玉,書里有他們向往的世界,也有他們厭棄的規(guī)矩。書里,四通八達(dá),應(yīng)有盡有。每個讀書人都是驕傲自豪的,因為覺得了解世界,了解了一切?!?p> 賀蘭潯笑了笑:“那是因為他們還未涉世吧?!?p> “你覺得他們幼稚?”葉芾偏過頭反問。
“嗯?!辟R蘭潯點了點頭。
葉芾卻一笑,道:“能夠讓讀書人幼稚的時代,是一個絕好的時代?!?p> “為何?”
葉芾將手?jǐn)[放在膝蓋上,翹起了二郎腿來,頗為自在:“先不說士農(nóng)工商的分級有沒有意義,現(xiàn)實是,禹國已經(jīng)形成了這樣一個觀念和分級現(xiàn)狀,我們也不必去硬生生改變它。士農(nóng)工商中又有分化。士有上中下三等,可以官職地位來分,農(nóng)亦有貧富差距之分。每個人生下來就處于一個固定的圈子中,需要去學(xué)習(xí),去成長。若是不滿意于現(xiàn)狀,大可以奮發(fā)圖強去爭去搶,也可以是徐徐圖之最終使后代能改變現(xiàn)狀。而讀書人呢?作為士,他們可以不用憂心柴米油鹽,可以恣意妄為的去書山書海里鉆研,還能幼稚的活著,說一些離經(jīng)叛道的話,做一些不規(guī)不距的事。禹國對讀書人的恩好,顯然是超過了其他國家。所以我說,讓讀書人幼稚,是一個國家有為的表現(xiàn)?!?p> “丞相的意思是,禹國的外憂內(nèi)患,都不如讀書人的自由自在來得重要?他們在王城中過得瀟灑,哪里知曉邊境之苦?而禹國,并不像丞相口中的那樣,正在一個美好的時代?!辟R蘭潯語氣有些生硬,冷冷的戳著葉芾。
“禹國外憂內(nèi)患是真,讀書人自由自在也是真??赏鈶n內(nèi)患能怪在他們身上嗎?”
“我……”賀蘭潯沉默著,又反唇道,“可他們不應(yīng)該以抗敵為己任,治患為信念嗎?可賀蘭潯回京半月,看到的都是京城中人注重于聲色犬馬,貪圖享樂!”
“北境和禹京城,有什么區(qū)別嗎?”葉芾輕聲問著。
“有。北境中人飽受顛沛流離之苦,商人,士者,人人自危,民生凋敝。而禹京城,歌舞升平,什么都好。”
“禹國有十八個郡。禹京城,南方八郡,北境三郡,還有六個郡。每一個,都不太一樣。禹京城民是幸運的,受著諸多庇佑。他們對北境無功,但也無過。賀蘭公子何苦責(zé)難無辜呢?!比~芾言語中是毫不在意,語氣里是輕描淡寫。
“我不明白?!辟R蘭潯皺了皺眉,有些不知道葉芾想說什么了。
“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好好休息吧?!比~芾笑了笑,起身離開了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