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章:一廂情愿
一開場,君子昀的“男女之情”已經(jīng)被提高到了“水深火熱”的地步,前來的大多數(shù)女孩子也在這一輪亮相登場。
好好的辯論,給姑娘們整成了表白現(xiàn)場。
“奴家以為,男女之情就是兩相情愿,互生好感。”
“相敬如賓,舉案齊眉?!?p> “男女之情,就是我喜歡王爺,而王爺卻不看我一眼?!?p> 眾人笑了。最后一句乃是敬家的小女兒敬如意說的。
小姑娘頗為歡脫:“小女子還以為王爺沒有七情六欲呢,今日既在這縉云會上出了這樣的題來,莫不是有了婚娶之意?”敬如意明媚一笑,眉眼中波光流轉(zhuǎn),“小女雖不入王爺法眼,但想替眾位姐妹問問,王爺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君子昀面色不改,穩(wěn)如泰山。
葉芾卻笑出了聲。
君子昀看著葉芾笑了,也勾起一抹腹黑的笑來,湊近了葉芾一寸說:“丞相是在笑話本王?”
“哪敢哪敢?!比~芾還是忍不住笑出聲。
其實,縉云會的題目是由眾人一同商量出來的,每個人抽到的題目也是隨機(jī),誰知道君子昀會搞到個男女之情……
葉芾止住了笑,笑著對敬如意問道:“敬姑娘,王爺?shù)幕卮饡呵易屗胍幌?,本相有一問,敬姑娘喜歡什么樣的愛情?”
“當(dāng)然是刻骨銘心,至死不渝。”
“怎樣,才算是刻骨銘心?”
“嗯……如意還小,未曾有這樣的感受?!?p> “喔,是嗎,看來這問題需要大齡……咳,一點的人回答我了?!?p> 差點說成大齡青年。
抽空來圍觀的余相顧在角落里笑了笑。
這時,一個年長些的人走到堂中,對著眾人行了揖禮:“在下今年四十,對愛情有一二見解。”
“小姑娘說喜歡‘刻骨銘心,至死不渝’的愛情,這是所有人都想望的?!柄Q棲風(fēng)雙目深沉,聲音渾厚低沉,會場也漸漸安靜。
“在下愚見,唯有懂得一廂情愿,方知兩情相悅的可貴,終生廝守的不易?!?p> “一廂情愿,不是太慘了嗎?愛情,不應(yīng)該是兩個人的事嗎?”敬如意問著,也問出了許多人的心聲來。
“世間哪有那么多的完美?能遇到她,就已經(jīng)是一種恩賜了?!柄Q棲風(fēng)敘述著,有仿佛是在回憶,“我曾在二十多年前遇到一位女子,之后就愛上了她。我不知道愛一個人會那樣辛苦,會被辜負(fù)得那樣慘。如果一個君子遇到了愛情,任何的風(fēng)花雪月都起不了作用了,詩詞歌文反復(fù)琢磨,也會因合不了女子的心意而沮喪不已。滿腔文采有何用,她的眼里又看不見?!?p> 鶴棲風(fēng)對著眾人說起自己的愛情,還有些赧顏,“不怕眾位笑話,我到如今也沒有與那姑娘成親。漫長的一廂情愿里,我辜負(fù)了自己。雖然有些凄苦,但卻讓我知曉,愛情不是個虛浮的東西,有些姑娘的心真的跟鐵石一般,不是一句兩句真摯誓言就能捂熱的,我想,在下還需要,也還會再癡迷幾年?!?p> “我本是打聽著她的消息來到禹京,恰巧參與了這場盛會,看到這樣的問題,忍不住站出來了。丞相說得對,年歲是一個人對感情認(rèn)知的一個尺度,卻不是完全的尺度。就像是一個人會提前就經(jīng)歷生老病死,他的心也會更老。人的心老了,很多事情就會以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了?!?p> 葉芾笑著,對著鶴棲風(fēng)點了點頭。
“看來丞相也很認(rèn)同我的說法,草民斗膽一問,丞相可曾遇到過鐘意的人。”
葉芾知道,在場很多人都在看著她,包括身旁的君子昀。
眾目睽睽,那又怎樣?葉芾笑得坦蕩:“有。他不在這個世界?!?p> 君子昀聞言一震,伸出手搭在葉芾寬大的袖袍上,換來葉芾淡然一笑。
“草民冒昧了?!?p> “無礙。就像你所說,生老病死,皆是情?!比~芾反轉(zhuǎn)手腕,抓住了君子昀的手,湊近了小聲說道,“王爺一定最鐘意本相了?!?p> 何止是鐘意呢,看在眼中,放在心上。
君子昀沒有想到,一向避他如蛇蝎葉芾會如此言語,一時間竟有些愣了。
“那么丞相對本王呢?”
“不知道呢?!?p> 二人的小動作很快結(jié)束。
鶴棲風(fēng)略一思索,竟有些悟了般:“丞相境界比之草民,高深太多了!”
生老病死,皆是情。有些情誼,不會因生死而阻斷。
鶴棲風(fēng)退到一邊,淹沒在了人群之中。許是又去追尋他的相思去了吧。
眾人對愛情回味著,有人卻站出來,繼續(xù)著話題。
那位傳說中晏城才子畢執(zhí)站在堂中,看著葉芾,目光炯炯。
葉芾輕笑,這怕是有事情了呢。
“丞相,在下不才,想與你單獨討教討教?!?p> “喔?”
眾人看戲心起,一邊是禹國的丞相,一邊是邊城聲名大盛的才子。
“望丞相賜教?!?p> “不敢當(dāng),怎么來?”
“就這些問題,以問答形式吧?!?p> “請吧?!比~芾側(cè)了身子,從桌旁走出來,站在堂中與畢執(zhí)一同站立,讓眾人清晰明白。
畢執(zhí)也沒有想到葉芾會如此坦然,直接就跟他像站擂臺似的對陣了。
不應(yīng)該是驕矜著身份,以高下壓人嗎?
文如松和君子昀等人看了也笑了笑。
兩邊的人竄來竄去,不一會兒就站成了兩對。
“丞相!丞相!”
“畢公子!畢公子!”
“……”
葉芾扶額,哪兒來這么多智障。
徐慶之?dāng)[了擺手,示意眾人停下來。
畢執(zhí)發(fā)問了:“丞相對榮華富貴怎樣看?”
“可有可無。”
“丞相有錢,當(dāng)然這樣說,若是沒有呢?”
“你怎么讓我沒有呢?”
畢執(zhí)被噎了一句,又重振旗鼓:“人有旦夕禍福,丞相怎知自己朝夕命數(shù),若你窮困之時,是否會渴望錢財?”
“本相說了,可有可無。當(dāng)我是個丞相時,我需要榮華富貴來襯托這個身份,我的衣食住行,我的相府一大家子都需要錢財,兩袖清風(fēng)什么的,那是京兆尹這樣無家無室的人玩兒的浪漫?!?p> 余相顧在角落里咳嗽了一聲,示意某人好好說話。
葉芾悄然一笑:“當(dāng)然,若我真不幸,一朝跌落,能獨善其身時,裹腹之財即可?!比~芾笑著回復(fù),繼而發(fā)問,“畢公子對名利如何看待?”
“名利是福亦是禍,我因名而被眾人所知,因利而來禹京,終其根本,皆是因為畢某有才。無才不會有名,無名不會有利?!?p> “善!”不知誰在場外說了聲,引起許多人的歡呼。
畢執(zhí)得意,繼續(xù)發(fā)問:“素聞丞相喜好博覽群書,看了那些書就能有治國之才了嗎?我與在場眾位賢者不說一千,也看了八百的書,卻一直參不透書中的東西。故而想請教丞相,是否真有悟性一說?”
“如果有,你們是不是就不念書了,去找個大師看看你的慧根?”葉芾調(diào)笑著,“畢公子看了多少書本相不知道,可本相看的書,畢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
“不知?!?p> “看書是消遣,學(xué)而不思則殆之,若說看書是學(xué)習(xí),那學(xué)習(xí)之余的思索就很珍貴了。就像大家在此聽你我這席話,聽了之后無所感受,無所深思,那我們說的就是廢話?!?p> 畢執(zhí)動了動嘴角,有些激動了:“丞相此話是何意思?”
“治國之才也只是一門學(xué)問罷了,你躋身官場再用心學(xué)個幾年,官場之道便手到擒來了。”葉芾淡然,“若說悟性,稟賦一類,也確實存在,每個人都會有他獨特的地方,像是過目不忘,像是出口成章,都是有例可循的。但人畢竟太多,淪為普通也不是罪過,本相就是個普通老百姓,要吃要喝要玩兒要睡覺?!?p> 每個人,都是造物主締造的神奇啊。
葉芾沉思,終于翻了一個問題出來:“本相有一事還挺疑惑的,你有崇拜的人嗎?”
“我很尊敬言子臻老夫子。這次也是受他之托而來?!?p> “喔,那我明白了。你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喔?!比~芾想撤兵了。
“丞相,可有不懂的學(xué)問?”
“有很多呀,千般學(xué)問皆能用文字來參詳,唯有……”葉芾支楞了下頭,輕靈地補(bǔ)充,“唯有愛情一門,須用身心去感悟?!?p> “呃……”畢執(zhí)傻了個眼,眾人也傻了個眼。
畢執(zhí)咳了聲:“畢某知曉了?!?p> “畢某的問題便是,若有一天,丞相發(fā)覺了自己的愛情,會如何去應(yīng)對?”
葉芾聞言,心里樂著:很難發(fā)覺呀。畢竟我可是禹京城人人寵愛的丞相。
“本相曾在一本書上看到一句話:愛是唯一的理性行為。相愛,或者死亡?!?p>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愛是生死大事,但愛情不是。如果硬要讓我談愛情,我會選擇去未來遇見它?!?p> “這就意味著,丞相對愛情是挺隨和的,若是有人心心念念于你,便會試著接受嗎?”
“在不強(qiáng)人所難的情況下,在賞心悅目的情況下,本相會考慮的吧?!比~芾淡笑著,回身望了一眼君子昀,坦然自若道,“是吧,景陽王?”
君子昀看著,微微頷首。
畢執(zhí)緩緩?fù)讼?,一場辯論就這樣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