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驛館里,驛長想見魚恩顯然比別人方便的多。趁著給魚恩安排晚飯的功夫,驛長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遞上個拜帖,然后忐忐忑忑的恭候在一旁。
拜帖上寫的什么驛長并不知道,只知道托他送拜帖的人是鳳翔城里很有名的游俠,聽說駙馬來到鳳翔,想見一面瞻仰下皇家的威儀。
本來他不想幫這個忙,因為這位駙馬爺?shù)钠鈱嵲诓徽Φ?,弄不好就是一頓臭罵??赡莻€游俠名氣太大,他害怕自己要是不幫這個忙,折損人家的面子,以后被人找麻煩。
還好他通曉人情世故,隨同拜帖一起還有一份長長的禮單,也正是這份禮單給驛長最后的勇氣。希望駙馬爺看在禮單的面子上,就算人不見,也別罵自己。
看起來駙馬爺對禮物很滿意,一邊看著禮單,一邊笑呵呵的點頭。把禮單看完,只是略微瞄一眼拜帖,就不咸不淡的吩咐:“帶他進來,本宮也正好見見鳳翔名士。”
實際上魚恩不是想見,而是必須見這個人。因為拜帖上寫著:不求同飲圣,一碗油潑面足矣。
一般的拜訪,訪客都是客隨主便,主人家招待什么,客人就吃什么。類似這么點餐,只有一種說法,對方想透過這句話表明身份。
用油潑面表明身份,不用問魚恩也知道是誰。
驛長笑呵呵的領命出去,不一會兒就帶著兩個人走到大堂。等兩人站定,驛長悄悄退出去,留給他們獨處的時間。
為首一人膀大腰圓,臉上橫肉翻飛,絡腮胡鮮紅如血,看起來極其猙獰。躬身行禮的時候,手上青筋若隱若現(xiàn),顯然是個練家子。
至于后面那個人,他剛一出現(xiàn),魚恩心里就有些莫名的激動。穿越以來,都是他照顧自己,初次分離再相見,心里的波動肯定不會小。
揮揮手屏退左右后,一臉急切的問:“家老,你怎么來了?”
看著少爺急切的表情,鄭粹笑呵呵的把事情的經(jīng)過娓娓道來。
原來當初說自己不來,只是鄭粹的障眼法,為的是讓人別注意到他。
鳳翔的人或許不認識魚恩,但是很多人都認識鄭粹。他出現(xiàn)在鳳翔,難免會讓某些人多疑。魚弘志就想了個辦法,讓魚恩先走,鄭粹帶著武家兄弟悄悄跟在后面,等到鳳翔的時候,鄭粹在悄悄聯(lián)系那些與鄭家有舊的人來幫忙。
跟著鄭粹一起來的人名叫梁衍,的確是鳳翔很有名的豪俠。家有良田幾百頃,頗有武力,為人又十分豪爽,在鳳翔當?shù)胤浅S忻?p> 梁衍和鄭注的交情很深,鄭粹找上門把情況一說,馬上明白怎么回事。急忙準備些禮品,用自己的名義帶著鄭粹來見魚恩,遮擋住鄭粹來鳳翔的秘密。
簡單介紹后,梁衍給魚恩重新見禮,然后魚恩給他回禮,兩人這就算是認識了。
略微寒暄一會兒后,鄭粹率先打開正題:“少爺最近動作不少,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鄭家雖然已經(jīng)衰微,但老爺還有些真朋友愿意幫忙。”
說話的時候,不經(jīng)意瞟一眼梁衍,顯然這個人就在真朋友之列。
鄭粹當過那么多年管事,也是個老狐貍,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聽歪嘴說的那些消息,馬上就斷定魚恩不只定好計策,而且已經(jīng)開始行動。這才匆忙來見他,害怕晚了耽誤事。
并沒有直接回答家老的話,先是不經(jīng)意的瞟梁衍一眼,在得到鄭粹肯定的點頭后,魚恩才說:“事情確實已經(jīng)安排不少,只是有一件事始終沒人去辦,若是父執(zhí)可以幫忙,本正感激不盡。”
父執(zhí)是一種尊稱,特指父親的朋友。又在梁衍面前用字自稱,顯然說明魚恩已經(jīng)沒把他當外人。
梁衍一身游俠習氣,最大的特點就是豪爽。聽魚恩這么一說,馬上笑著說:“郎君跟某還有甚么好客氣的?盡管吩咐下來,某必給郎君辦個妥妥當當?!?p> 他這一笑不要緊,嚇的魚恩險些蹦起來。心想這古人都什么毛病,說話聲音都這么大?這是密談,不是扯嗓子罵街,您老再這么說話,估計用不了明天就會有人來要我的命。
其實還真不是魚恩小題大做,梁衍說話聲是很有特點那種大。要說劉猛說話像打雷,那梁衍說話就像敲鑼。聲音不僅大,還吐字不清,哐嘰哐嘰的。光是這幾句話,魚恩就尋思好一會兒,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相比魚恩的表情,鄭粹則要平靜許多。一邊輕聲提醒梁衍小聲些,一邊示意魚恩別見怪,這位從來都是這樣。
發(fā)現(xiàn)他這個毛病,魚恩干脆走到他旁邊輕聲耳語。心想,老子還是別給你說話的機會了,你一開口就沒有秘密可言。
跟梁衍交代完,魚恩又跟鄭粹交代幾句,等兩人都點頭表示記住以后,魚恩忽然臉色一變,沉聲說道:“既然二位已經(jīng)見過本宮,本宮就不送了!”
威嚴中帶著憤怒的語氣被魚恩刻意放大,似乎不是說給他倆聽,而是說給遠處的其他人。
兩人都是老油條,哪能不明白魚恩什么意思?當即也跟著臉色一變,恨恨的走出大堂。
……
一連好幾天天,駙馬爺都沒再赴宴,也沒有再請客。陳君奕也沒有再試圖緩和與駙馬的關系,張仲清也像駙馬從沒有來過一樣,該干什么干什么。
這場明爭暗斗波及不到普通百姓,平靜當然也和他們沒啥關系。依舊如同往常一樣該吃吃該喝喝,唯一不同的就是大家茶余飯后多了些談資。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鳳翔城里的到處充斥著一種流言。說神策軍左廂發(fā)生嘩變,上千人因此而死,甚至牽扯到左廂大將軍仇士良。
一開始只是零星幾個人再談論,內容也很簡單,大多數(shù)人都不信,以為只是有些人危言聳聽。但隨著長安城來的人越來越多,流言也跟著越來越豐富,到最后傳的有鼻子有眼,由不得人不信。
隨著一個人的歸來,流言終于被證實,這個人就是鳳翔城里另一個有名的豪俠,剛從長安歸來的麻度。
作為豪俠,麻度的公信力非常高,在某些方面甚至比官府還高,由他出面親口證實,流言就不再是流言,而變成真正的事實
大面積的流言傳播速度很快,從街頭巷尾傳到廟堂之上,不過是一個日出日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