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 睚眥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從綏德州城出來，孫伯綸就一直有一種這種感覺，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地盤，入眼所及烏泱泱的全是流民，都是從劉家寨一帶被驅趕來的，若是被趕走之前，縉紳老爺們給他們結了這個月干活的所獲的糧食，怕是這群流民就要就地鬧事了。

　　這些流民已經(jīng)和劉家寨剛組織起來的時候完全不同了，那時還大部分是丁壯，在劉家寨一帶出工換糧食，有了活路，不少都叫來了家里人，如今再來千戶所已經(jīng)是攜家?guī)Э?，人?shù)超過了四千人，讓孫伯綸一陣臉黑，這哪里是四千人啊，那時四千張吃飯的嘴啊。

　　看著跪地高呼活命菩薩的大小流民，孫伯綸也實在下不定趕走他們的決心，但千戶所才多大，也裝不下他們，只能讓其在城外挖地窩子住。

　　安頓好了老娘，孫伯綸立馬找來衛(wèi)辰符，衛(wèi)辰符也是滿臉焦急，見到孫伯綸就說：“大人，流民實在是太多了，咱們可安置不下，軍戶匠戶加上這些流民，已經(jīng)超過一萬人，咱們倉里的存糧也就吃一個月吧?！?p>　　“葭州的商隊沒有送來糧食嗎？”孫伯綸問。

　　按照約定，前些日子商隊就應該來一次，連結賬的銀子他都留給衛(wèi)辰符了。

　　“來是來了，糧食也是約好的八百石，但價格漲了足足三成啊，算下來，一石米達到了三兩，粗糧也有一兩八錢的價格?！崩涠瑪?shù)九的天氣，衛(wèi)辰符卻是滿腦袋的汗。

　　“劉長有！你給我等著?！边@話是從孫伯綸牙縫里擠出來的，目前合作的商隊除了郝允轍那支就是以劉長有為首的葭州縉紳，沒想到對方不聲不響的把這么多流民趕來，還趁機哄抬糧價，這是要把自己當冤大頭宰啊。

　　“先把那些流民組織起來，不能讓他們進城，城外挖地窩子居住，給予軍戶一樣的待遇，挖渠換糧食，如果那些荒地的溝渠挖完了，就依照墾荒計劃，先把溝渠挖好，來年再分片墾荒，總之不能讓流民閑下來，更不能白吃白喝，人要是懶慣了，再讓他勤快起來就難了?！睂O伯綸吩咐著。

　　衛(wèi)辰符小心的記錄下來，卻見孫伯綸眼睛盯著小校場上的一群人。

　　那里搭了一個棚子，里面坐著兩個哨官打扮的人，孫伯綸看著眼生，衛(wèi)辰符提醒道：“大人，那是賀人龍副總兵的奇兵營的哨官，派來招募精兵的?！?p>　　孫伯綸一聽這話，怒火中燒，喝罵道：“扯淡，他賀人龍是延綏鎮(zhèn)的副總兵不假，當在榆林衛(wèi)招兵買馬，跑我綏德衛(wèi)作甚？”

　　原來，因為衛(wèi)所制度的糜爛，衛(wèi)所兵不堪重用，在嘉靖朝以后，募兵就是大明官兵的主力，聞名天下的關寧鐵騎就是典型的招募來的營兵。

　　后來募兵也被朝廷承認，給予糧餉，兵都是由將領自行招募，因此很多游擊以上的將官都有自己的家丁營，也拿著每月二兩三錢五的餉銀，而賀人龍作為副總兵，擁有的奇兵營可有三千人，其中騎兵兩千，當然，這只是理論，實際上，很多將官的營兵遠遠超出，其數(shù)量只受到錢糧限制。

　　而營兵的招募主力都來自衛(wèi)所，特別是邊軍，這些邊軍自小就練了一身槍棒本事，武藝精湛，更受將領喜愛，而且邊軍窮苦，月餉一兩就足夠了。

　　“大人，千萬別沖動，那可是賀總兵的人，咱們招惹不起?！毙l(wèi)辰符趕忙說道。

　　孫伯綸一咬牙，心中怒火無處發(fā)泄，忽然想到自己都怒成這樣，底下人還不知道惹多少事呢，他對衛(wèi)辰符說：“去跟龍虎和馬一鳴說，我麾下的人馬誰敢走，直接打死不論。”

　　“是，大人，只是這事兒您也想個法子，那每月一兩五錢，本色五斗的月餉，很多人心思都活泛了呢。”衛(wèi)辰符說話也更小心了。

　　孫伯綸想了想，兵不血刃的趕走這招募人很難，目前最好就是保住手中這批精銳不失，好在賀人龍的奇兵營不需要匠人。

　　“這且傳下去，此次挖渠所圈荒地，開春前會分發(fā)給千戶所境內的軍戶，優(yōu)先分給三大隊從征軍戶，其次是表現(xiàn)好的匠戶，按照功勞和資歷，每戶分二十到五十畝不等。”孫伯綸說道。

　　“此計甚好，有了土地就能拴住從征士卒的心?！毙l(wèi)辰符趕忙拍馬屁。

　　孫伯綸卻知道，這計策誰都能想到，但畢竟是幾千畝良田呢，這主只能自己來做，看起來孫伯綸是虧了幾千畝田地，但只要明年秋糧下來，孫伯綸就能低價獲得糧食，肉都是爛在鍋里，當然，中國人對土地的迷戀也讓更多的士卒選擇留下。

　　處理完緊急的事情，孫伯綸安心下來，仔細的計算手中的錢糧，雖說前兩次大戰(zhàn)繳獲不少，但也經(jīng)不住這上萬張嘴吃用，眼下這番境地，至少要等到明年秋糧收獲，才能真正緩過這股子人口壓力，但就算把手中銀子都換成米糧怕也堅持不到那時候。

　　孫伯綸本能想到達爾扈特，但又很快否決，明年征伐俄木布的計劃可謂是傾巢而出，怎么準備都不為過，仔細算下來，還有至少五萬兩白銀的空缺，這么大筆錢，可不是簡簡單單的能補充好的。

　　“賀人龍、賀國成、劉長有，你們這群狗賊，老子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睂O伯綸可不認為睚眥必報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這份仇他已經(jīng)記在心里，只要抓住機會，定要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時間過的很快，不到兩日，孫伯綸接到邸報，三邊總督行轅抵達葭州，因為要沿著黃河南下，下一站是吳堡，這樣就不會經(jīng)過綏德，所以綏德衛(wèi)軍官都要去葭州參見，當然，還有一個目的，參加賀人龍義子的訂婚典禮。

　　孫伯綸自然也不例外，也要從綏德守備徐白云前往葭州，正當他收拾完畢之時，一個消息讓他放緩了前往葭州的計劃。

　　當天晚上，一個瘦削的漢子進了孫伯綸的千戶官廳，直接被親兵引進了孫伯綸的書房。

　　“趙琉璃，真的是你，你怎生變成了這番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