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這一桌富盛的菜色,傅衍卻是沒了吃的心情,歷來除夕夜,皆是不得團(tuán)圓。
不知軟軟在姑蘇過得如何?當(dāng)是開心的。
亦不知懷玉現(xiàn)在如何?莫要太過傷情的好。
剛拿起筷子,脆如銀鈴的聲音倏而響起:“皇叔既然備了年夜飯,何故又不等朕了?”
小小身影載風(fēng)載雪而來,邁著穩(wěn)重的步伐,每一步的大小間距,都一般無二。
傅衍心中一暖,開口卻是道:“承德呢?怎可讓你一人外出?”
“朕讓他告假了?!倍堵湟簧硌┗ǎ祽延褡礁笛苌砼?,拿起了桌上第三副碗筷,也是最后一副。
“怎的突然來了,也不通知一聲?”傅衍為傅懷玉添了碗熱湯。
“今日除夕,一家人自然要在一起?!倍似馃釡嬃艘豢冢庵边_(dá)心底。
半斂的眸底流露出溫潤笑意,傅衍動手為他夾了一些菜。
“皇叔,懷玉想吃桂花藕?!毖劬︻┫?qū)γ娴耐氲?p> “讓扶殤夾?!蹦莻€位置,傅衍也夠不到。
葉沉嘆了口氣,認(rèn)命地走過去給傅懷玉布菜:“還想吃什么?我的兩位小祖宗。”雖是抱怨,眼底卻滿是溺愛,因為傅衍的關(guān)系,葉沉對傅懷玉也極是疼愛。
“春卷,扣肉,辣子雞!”
按照傅懷玉的要求一一為其添置,葉沉又問了傅衍想吃什么,等給這叔侄二人都添好菜,也很方才重新落座。
雖只有三人,這頓年夜飯卻因傅懷玉的到來,也是吃得熱熱鬧鬧。
飯后,傅懷玉硬是要堅持守歲,傅衍只能在屋中多生了寫炭火,拿了紅紙給傅懷玉和葉沉剪窗花解乏,自己則是拿了本書翻閱。
未至子時,二人皆是相繼睡了過去。
傅懷玉倒還好一點,因為長時間的宮中禮儀束縛,他即使是坐著睡覺,也端正地叫人挑不出毛病來。至于葉沉,那潑皮模樣叫傅衍忍不住搖頭。
因擔(dān)心傅懷玉受涼,他取了自己的大氅蓋在傅懷玉身上,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卻倏而睜開,在位時間久了,一有人接近便會驚醒。
“皇叔?!币娛歉笛埽∪藘喊蚕滦娜?,沉重地眼皮再次垂下來,身子搖搖晃晃,眼看便是要栽倒下去。
“去屋里睡?!鄙焓秩ψ∷闹車苑浪簧魉さ?。
“懷玉要陪皇叔守歲……”說著,他便一頭栽入傅衍懷中。
見他如此模樣,傅衍啞然失笑。
長安城燈火通明,家家戶戶都守候著新一年的到來。這是傅衍在長安過得最安心的一個除夕。
望著庭院里的枯藤,傅衍心中的想法越來越堅定,這一想法,從那日登高送喬慕遠(yuǎn)去時產(chǎn)生,在今日除夕夜完全定型。
他想,他要出外面走走,踏邕州,行五國,為鄴國一統(tǒng)鋪一條路,這也是他這殘敗之軀,現(xiàn)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憑這鴻臚寺卿的職位出行,再適合不過。
子更鑼鳴,長安街頭霎時熱鬧起來,孩子們的歡笑聲穿過層層庭院,入了傅衍耳中。
他不禁又一次作想:若天下一統(tǒng),邕州所有的孩子都能在除夕這般歡鬧,平安喜樂,一生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