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都是羊肉惹的禍

　　此時(shí)此刻，在這塞外邊城之中，最暖和的地方恐怕要數(shù)伙房了。

　　簡陋的伙房之中，因?yàn)樾苄茉罨鸬闹丝?，顯得暖意洋洋，與門外的冰天雪地反差很大。

　　趙無敵冰冷的身體被灶火一烤，就如同冰雪消融，毛孔通透，血液流暢，手腳也不再僵硬。

　　大鍋中熱氣騰騰，湯汁滾滾，整個(gè)屋子里霧氣彌漫，其間透著一股濃郁的肉香，讓人味蕾生津、垂涎欲滴。

　　趙無敵捧著人頭大的海碗，蹲在灶臺邊，聞著濃濃的肉香，美味的誘惑和腹中的饑餓驅(qū)散了最后一絲矜持，直接用手抓起大塊的羊肉撕咬起來。

　　趙無敵的前世出身古武世家，甫一從軍就得到了戚繼光的青睞，后來又因功升為將軍，倒也不曾缺少肉食。

　　之所以手抓羊肉，吃得滿手滿嘴的油花，就如同一個(gè)乞索兒，把一碗羊肉吃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全都是這具肉身殘留的本能反應(yīng)。

　　這具肉身生前最為軍戶的兒子，自出生以來就掙扎在最底層，過著貧瘠的生活，一年到頭也聞不到幾次肉香。

　　而到了朔方城以后，作為邊軍一小卒，說是“三月不識肉味”都不是夸張之語，甚至因?yàn)榧Z食不足，大多數(shù)時(shí)候都是半饑半飽的混日子。

　　吃著吃著，忽然聽到耳畔有咕嚕嚕的聲音響起，還伴隨著吧嗒吧嗒的咂嘴聲。

　　這是什么情況？

　　趙無敵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余光一掃，卻原來是那個(gè)半大娃子在盯著他的碗中，嘴里口水嘀嗒，毫不自知。

　　趙無敵再也吃不下去了。

　　他的實(shí)際年紀(jì)可不是十七歲，而是一個(gè)成熟的中年人，在前世早就娶了妻子，養(yǎng)育了兒女。

　　他把手中的碗往前一遞，笑道：“小兄弟，來一口！”

　　半大娃子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jì)，膚色白皙，模樣很清秀，尤其是一雙彎彎的眼睛很好看，充滿了靈氣，身上的衣服有點(diǎn)大，顯得他更加瘦削。

　　他見到趙無敵的舉動，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晶瑩的貝齒，而臉頰卻浮現(xiàn)一抹羞澀的紅云，然后，立馬扭轉(zhuǎn)頭去，給灶中添加柴火。

　　“呵呵，娃子，這可不合規(guī)矩?！崩宪娬诮o鍋里添加冷水，瞅到他們倆的舉動，樂呵呵的笑道。

　　“這……老丈，既然肉已經(jīng)在我的碗里，那就應(yīng)該算是我的了，至于是誰吃，和規(guī)矩有什么關(guān)系呢？”趙無敵道。

　　“呵呵，話雖如此，但娃子你可是大功臣呀，九死一生將敵情送回來，可謂是功德無量。這朔方城中，將有多少將士因?yàn)槟愣蠲?，這天下又將有多少家庭因你而得以完整?！崩宪娦Φ?。

　　“說的好！”軍司馬魏文常走了進(jìn)來，連身上的雪花都未及彈去，卻來到老軍面前拱手為禮，將腰深深地彎下去，正色道：“丈人之言，發(fā)人深省，某家受教了！”

　　老軍一席話道出了斥候的辛酸，還有邊軍將士的艱難，雖然只是普普通通一老軍，仍然當(dāng)?shù)闷疖娝抉R魏文常的一禮。

　　“呵呵，司馬可是折煞老夫了！”老軍笑道，但也沒有因?yàn)檐娝抉R位高權(quán)重，而顯得慌亂。

　　唐人頗有古風(fēng)，對老人很是尊敬，無論是王侯公卿，還是達(dá)官顯宦，哪怕是遇到鄉(xiāng)野一老者，都是恭敬有加，從不失禮。

　　欺凌老弱？這在大唐將遭到世人所唾罵，最后逃不過過街老鼠的凄慘下場。

　　魏文常掏出一塊木牌遞給了趙無敵，道：“這是軍中慣例，并非是……不相信你?！?p>　　本來魏文常公事公辦，根本不需要和趙無敵解釋，但卻因老軍的一席話有所感悟，才破了一次例。

　　隨后，他又說道：“趙無敵，放開肚皮，吃飽喝足，然后，去好好睡一覺?！?p>　　趙無敵接過身份木牌揣進(jìn)懷里，想了想，開口道：“軍司馬，您……能不能答應(yīng)我一個(gè)小請求？”

　　“這個(gè)……只要不過分，某答應(yīng)了！”

　　魏文常覺得有點(diǎn)意外，心道：你小子也太不見外了吧？雖然你有功勞，那也得等到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由大將軍給你定功行賞。

　　至于功勞大的，還得行文具報(bào)兵部，由朝廷定奪，豈能私相授受？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一向古板的魏文常軍司馬，竟然沒有一口回絕。

　　“我想請這位小兄弟吃一碗肉，可以嗎？”趙無敵仰著略顯稚嫩的面孔，目光灼灼，期待地看著軍司馬。

　　“請她吃一碗肉？還小兄弟……哈哈哈……好，某家準(zhǔn)了！”魏文常一愣，接著大笑，用力拍了拍趙無敵的肩膀，然后，大笑而去。

　　很好笑嗎？趙無敵在心里咕噥：一碗肉，對于窮苦人來說，那就是皇上過的日子了！哦，對了，你是軍司馬，是大官，自然不會缺少肉食。

　　其實(shí)，趙無敵還真是冤枉了魏文常，你看看這伙房就知道了，別說魏文常，就是大將軍秦懷玉，和趙無敵前世的生活比起來，那也是無比的恓惶。

　　魏文常大笑而去，臨走前還對那半大娃子擠眉弄眼一番，讓人不解。

　　半大娃子白皙的小臉布滿紅云，粉面含羞，楚楚動人……

　　趙無敵覺得很奇怪，自己為啥會冒出這種感覺？

　　這些話語似乎……好像……仿佛……不是針對男人的吧？

　　半大娃子羞紅了臉，彎彎的眼睛此時(shí)卻瞪得溜圓，兇巴巴地道：“誰是你小兄弟？咱們很熟嗎？還請我吃……誰要你自作主張的？”

　　噼里啪啦，一連串的質(zhì)問，就像是火銃開火似的，讓趙無敵懵了。

　　這是什么情況？

　　我真的是一番好意呀！為什么你的反應(yīng)這么大？而且，這表情、這語氣、這眉眼之間流露出的……怎么像我前世那刁蠻任性的妹子？

　　“原來你會說話呀，我還以為你是……”心中有千言萬語卻無法訴說，接著從嘴里冒出這么不合時(shí)宜的話，好在及時(shí)警醒過來，硬生生吞下最后兩個(gè)字。

　　即便是如此，這下子也是惹到了馬蜂窩，半大娃子橫眉豎目，小嘴吧啦吧啦，討伐著趙無敵。

　　可憐的趙無敵扔下手里的碗落荒而逃，后面?zhèn)鱽砝宪姷穆曇簦骸巴拮?，你咋跑了？?p>　　“老丈，我吃飽了。別忘了給小兄弟撈一大碗羊肉，軍司馬答應(yīng)的?！壁w無敵頭也不回，極為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