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桶加了鹽的冰水毫不留情迎頭的潑下。
本來昏昏沉沉,不省人事的林惜謠,突然感到身上一陣徹骨的冰寒,渾身一個激靈,神智登時清醒過來,隨后一股火辣辣的痛感就傳遍全身。
她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還是那幾只散發(fā)著昏黃朦朧光芒的蠟燭,下意識地動了動手腳,麻木的感覺再次傳遍全身,她費(fèi)力的轉(zhuǎn)頭看了看。果然,自己又被捆在了刑架上,不知道今天又會受到什么樣的刑罰?
濃郁的血腥味傳入到鼻端,林惜謠嘲諷的扯了扯唇角,轉(zhuǎn)頭打量著周圍的刑具。誰知,不看還好,這一看,頓時雙眼圓睜,瞳孔收縮,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些場景。
四周的墻上,被釘著一息尚存,殘肢斷腿還在淌血的囚犯,壁腳下則是堆滿了森森白骨,被墻壁上淌下的鮮血,染得血紅一片。只不過,林惜謠的目光卻是一直牢牢的盯視著,那墻壁上被釘住的那些,雖然面容已經(jīng)模糊,但是從身形上還能看出來是身姿婀娜的女人。林惜謠痛苦的閉上雙眼,她認(rèn)出了她們,這周圍的囚犯,全部都是曾經(jīng)伺候過她的侍女,是她連累了她們……
一陣驚天動地的嚎哭聲,陡然在她的耳邊炸響。血光充斥在她的雙眼之中,腥臭味撲鼻,耳邊滿是那些侍女們痛苦的嘶嚎,絕望的氣息仿佛一只大手,牢牢地卡在她的咽喉。
胸口悶痛的感覺蔓延全身,窒息的感覺襲來,林惜謠只覺得腦袋隱隱發(fā)疼,嗡嗡直響。又見到猩紅濃稠的血水不斷地翻涌,漂浮著白森森的骸骨,朝著她涌過來……
林惜謠驚恐地瞪圓雙眼,她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看著,那腥味濃郁的血色浪潮,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向她逼近,仿若魔神張開了血盆大口,緩慢的將她吞噬。
粘稠而又冰冷的咸腥液體,充斥在她的鼻腔和耳內(nèi),又仿佛藤蔓,將她的身體一道道的纏住,緩慢的收緊,直到她的意識陷入黑暗……
鉆心的疼痛突然襲來,林惜謠在疼痛的刺激之下,再度睜開雙眼,然而眼前的場景卻發(fā)生了變換,昏黃的燭光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散發(fā)著綠色光芒的火焰,漂浮在半空之中,圍繞在自己身邊,散發(fā)著寒人心魄冰寒氣息。林惜謠環(huán)顧四周,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是被捆在刑架之上,反而是被鎖在水牢當(dāng)中,大半個身子被泡在冰寒的水里,寒氣通過毛孔鉆入到她的身體,身體開始漸漸僵硬。
疼痛感再次襲來,林惜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鐵索牢牢綁縛的四肢,在那些突然從水池底下冒出來的,穿著黑衣的驛卒手中,一點(diǎn)點(diǎn)的成為碎肉。下頜被一雙冰冷的大手捏開,冰冷的鐵鉗無情的將她的舌頭截取,含混不清的嘶啞聲,代替了原先她那仿若風(fēng)鈴般悅耳的空靈嗓音,她的耳朵已經(jīng)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了。她的眼中終于也露出了絕望的神情,麻木的看著自己的長發(fā)飄散在血河之上,感受著冰冷的刀鋒在自己的臉上游走,一刀刀的切開自己的皮膚。
眼前沒有了漂浮的綠色火焰,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盡的黑暗;耳邊嘶啞的哭泣之聲也消失了,反而寂靜的令人心慌;鼻端也沒有了鮮血的腥氣和皮肉的焦臭,反而沒有了任何氣體的交換;惡心感不僅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強(qiáng)烈……
甚至于她開始懷念,那種可以接觸到外界的感覺,而不是像一只木偶一樣,只能在黑暗中默默地腐爛……
“噗通!”一聲,仿若白膩膩的大肉蟲一般,被扔到了酒壇之中。根據(jù)傳說,以妙齡處子制成的人彘,輔以各種藥材來泡酒的話,制成的藥酒,喝了之后可以使人,延年益壽……
辛辣刺鼻的酒液,不斷地灌入她的身體,窒息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仿若白膩膩肉蟲的身子,在酒甕里浮浮沉沉……
林惜謠猛地睜開雙眼坐起來,冷汗已經(jīng)打濕了她背后的衣襟,額角發(fā)髻處也滾落下豆大的汗珠。雙手用力地按壓著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待看清眼前是光亮的馬車時,又疲憊的躺了回去,渾身無力。
我已經(jīng)逃離了那里,她如此安慰著自己,讓自己躁動的心平靜下來。
一方繡帕,就在此時落在她的額頭,輕輕的為她拭去汗珠。夢珞看著容顏更變的姑娘,心疼的道:“您一定是又做那個噩夢了吧,喝口參茶定定神,一會兒我們就該到帝都了?!闭f著,這個丫鬟裝扮的白衣姑娘,細(xì)心地將一杯熱茶遞到林惜謠的唇邊,耐心的哄勸著。
林惜謠蒼白的面色在喝下參茶后,終于恢復(fù)了幾絲血色,逐漸紅潤起來。只不過她的聲音還帶著驚恐之后的沙?。骸拔揖尤凰诉@么久,這一路辛苦你了,夢夢?!?p> 夢珞收了茶盞,放在馬車廂側(cè)邊的一個小柜子里,聞言一笑,溫婉的道:“照顧姑娘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zé),只不過,姑娘在臨近帝都的路上,噩夢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了。特別是這次,姑娘似乎就像是被人詛咒了一般,不同于一般的夢魘,竟是叫不醒的,還好姑娘自己醒過來了,不然就是夢珞也沒有辦法可想了。這樣下去畢竟不是辦法,姑娘還是想個辦法比較好,總強(qiáng)撐著不睡覺,也不是長久之計啊。不然,夢珞也只好不顧姑娘的意愿,強(qiáng)行讓姑娘回去了,終身不在踏足這帝都一步。”
林惜謠聽到夢珞言語中的關(guān)切,苦笑一聲:“我何嘗不想著好好睡一覺,但是我只要一閉眼,就是血光沖天……我根本不敢睡了……罷了,看這帝都里有什么名醫(yī),能夠治愈我這癥狀吧。告訴弦樂,在帝都大門外停一會兒……”
“是?!眽翮蟠饝?yīng)著,心里卻只能苦笑,姑娘就是最好的醫(yī)者,除了她自己,誰還能拯救她?微微掀起馬車簾,清亮的嗓音婉轉(zhuǎn)而又帶有魅惑力:“樂樂,在帝都門口找一處空曠的地方停下來?!?p> 駕車的車夫,是一位穿著一身粗布藍(lán)衣的俊美男子,只不過,這樣的打扮確實(shí)無法掩飾他無形中散發(fā)出來的尊貴氣息。聽了夢珞的話,習(xí)慣性的輕擰了一下雙眉,而后頗有些無奈的道:“我明白了,但是夢夢,下次不要再叫我樂樂。否則,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么,來懲罰你這次的行為?!?p> “哼!我怕你嗎?”夢珞傲嬌的一甩自己的小腦袋,又縮回了馬車中。
只留下弦樂一臉寵溺而又無奈的表情,剛才的尊貴氣息也被沖刷的點(diǎn)滴不剩。他只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任勞任怨的將馬車趕到城門外,找了一處較為寬敞的地方停下來。
馬車?yán)?,林惜謠則是滿臉含笑地聽著這對歡喜冤家斗嘴,這讓她能真實(shí)的感受到,自己是真實(shí)的生活在這個世界,而不是從夢里那種血腥的地獄中爬出來的魔鬼。
不一會兒,感受到馬車停下來,聽到弦樂的聲音,林惜謠曖昧的瞥了一眼夢珞,莞爾一笑,先撩開車簾,跳下馬車,仰望著城門之上那鐵畫銀鉤的“殷陽”二字,怔怔出神。
許久后,方才徐徐的長出了一口氣,滿是滄桑與悲涼的道:“二十年過去了,殷陽城依然睥睨整個新衍帝國,不過再燦爛的太陽,終將有著面臨黃昏的那一天。走罷?!?p> 語畢,林惜謠接過夢珞遞過來的一件青色大氅披上,扶著她的手再次進(jìn)了馬車。弦樂待兩人坐好,揚(yáng)起馬鞭,順著人流就進(jìn)了這座七大強(qiáng)國中最為壯麗的都城。
乾藍(lán)大陸上,七大強(qiáng)國并立,眾小國多不勝數(shù)。而在這七大強(qiáng)國之中,更是有著一位霸主存在。
他,就是新衍帝國。
新衍帝國是一個崇尚武力,民風(fēng)彪悍的國家。在這里,百姓直率豪爽,不論男女,腰間皆配有刀劍,就連稚子幼童,玩耍之時也多以比斗項目為主。
新衍帝國民風(fēng)彪悍,自然也是兵強(qiáng)馬壯,成為當(dāng)之無愧的霸主。但是,也正因?yàn)槊耧L(fēng)彪悍,實(shí)力為尊,新衍帝國內(nèi)部沒有成熟得多禮法維持,內(nèi)部每過一段時間,就會發(fā)生一次不大不小的動亂。
而這,也是新衍帝國的命門所在。故此,它的霸主地位,已然搖搖欲墜,反而是另一個國家,啟云帝國正在迅速崛起,隱隱有著超過這位霸主,想要取而代之的勢頭。
即使如此,新衍帝國的帝都殷陽,也是其他六國的都城不能相比的存在,它的城墻是由巨石砌成,粗獷雄渾,帶著一股野性的美感。這與新衍帝國崇拜戰(zhàn)爭之神,以實(shí)力為尊有著很大的關(guān)聯(lián)。
它的皇城更是依山而建,背倚藍(lán)天,高大雄渾,遠(yuǎn)遠(yuǎn)望去震人心魄。它是七國之中最為浩大的工程,也是七國之中最為壯麗的皇城。此時的它被夕陽鍍上一層金燦燦的光輝,更顯得巍峨大氣,霸氣天成,盡顯大國風(fēng)范。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絲毫不起眼的烏篷華蓋車,就順著人流,緩緩駛進(jìn)這座舉世聞名的城市中。
過了外城,進(jìn)了內(nèi)城北街,已然是華燈初上,人流已經(jīng)漸漸的減少,很快,天色完全暗沉下來。今天不是夜市,故此大街上更顯得冷清。然而,這輛烏篷華蓋車,依然不疾不徐的在北大街的青石路面上行駛。
一路向著北街而去,停在一座府邸前。兩尊石獅子威風(fēng)凜凜的蹲在門前,三間朱漆大門并立,門前站立著七八個守門的小廝,正在那里說笑。三間大門緊閉,只有東西兩個角門有人走動。正門之上,有著一塊烏木匾額,匾上有著兩個燙金大字:林府。
臨舟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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