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反其道而行

　　聽到萬元吉所言，包括張家玉在內的所有人都不出聲了——金聲桓既有大量紅夷火炮，那么在皂口要塞被摧毀之后，明軍勢必要在贛江西岸和渡江的清軍展開決戰(zhàn)。

　　金聲桓的主力部隊有兩大來源，一是他從南京帶來的明軍降兵，戰(zhàn)斗力倒是一般。而另有兩萬多人乃是依附于他的原闖寇精銳。這些人隨李自成搶遍大明半壁江山，和明軍、清軍交手數十次，能活到現在的，那都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狠角色！戰(zhàn)斗力之強遠非楊廷麟手下的明軍可比。

　　而金聲桓的副將王得仁也曾是李自成手下猛將，遼東人，極為剽悍。隆武元年時，他曾帶數百騎兵自九江起，于南康、南昌多次擊敗明軍主力，一路殺至臨江，一個月內竟突進七百余里，攻占了江西四座州府！

　　面對如此強敵，若無要塞依托，即使萬元吉率部回防怕都難以招架。當然，如果有陳州王這一營精兵強將參與防守，當有機會抵住清軍攻勢。

　　朱琳渼眉頭緊皺，高進庫的主力在撫州被殲滅之后，金聲桓兩路攻打贛州的計劃便已落空，眼下他必會集中所有力量攻取皂口。防御皂口的確是燃眉之急。

　　但如果坐失江西東北部的戰(zhàn)機，待徽州的清軍南下，想再奪回廣信便要多付出百倍代價。

　　要如何取舍？

　　“站在金聲桓的立場，他認為明軍會如何部署？”他忽然問道。

　　“金聲桓很清楚贛州的重要性。”張家玉道，“他如今集中兵力猛攻皂口，應是料定我軍會調集所有力量死守皂口?！?p>　　朱琳渼手指輕敲椅子扶手，緩聲道：“那我們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眾人俱是驚疑地望著他，等待下文。

　　“趁清軍聚于皂口，其他各處兵力空虛，以我軍主力迅速襲取建昌、廣信，甚至一鼓作氣拿下西北方向的饒州和南康兩府，形成對南昌府的合圍態(tài)勢?！?p>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萬元吉連連擺手，“就算一仗不打，大軍走到廣信也得半個月。等再回兵皂口，怎么也在一個月后了。屆時莫說皂口，就連贛州府……”

　　“萬都堂莫急，若我有辦法讓金聲桓在兩個月內攻不下皂口呢？”

　　“殿下所言當真？”

　　朱琳渼神秘地一笑，“有種名為仙石粉的東西。用它在皂口要塞處修一座棱堡，可保萬無一失?！?p>　　其他幾人俱是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半個時辰后，眾將商議計定。

　　由萬元吉率本部人馬押送俘虜，大張旗鼓地返回皂口，同時四處張揚，說楊部堂下令江西所有明軍即日于皂口集結，準備和金聲桓決一死戰(zhàn)。

　　揭重熙部負責收復建昌府中部和南部，這些地方已無大股清軍，以揭督師兵力足以應付。

　　永寧王兵圍建昌府所在地南城，在此殲滅高進庫殘部，屆時視情況決定是否北上。

　　陳州王則直接北攻廣信府，此處僅有金聲桓手下的柯永盛聚兵三四千人，當不是龍衛(wèi)軍的對手。待拿下廣信之后，龍衛(wèi)軍將繼續(xù)西進饒州、南康，這些地方清軍力量薄弱，且有不少義軍配合，應該很快便能光復。

　　至此，明軍便已形成對江西核心南昌府的合圍，整個江西的戰(zhàn)局將變得極為有利！

　　至于張家玉所部人馬，經過撫州之戰(zhàn)已傷了元氣，就留在金溪修整。

　　而蘇觀生這邊，眾人都有意無意地忽略了他的存在。他自己倒也有自知之明，帶了僅存的三百新威軍去了贛州，名曰增援贛州防御。

　　待朱琳渼回到自己軍帳，萬元吉和揭重熙先后前來拜訪，都是先將朱琳渼吹捧一番，然后便試探著詢問能否分他們一些龍衛(wèi)軍裝備的新型鳥銃。

　　說實話，原先朱琳渼是準備在明軍內部普及燧發(fā)銃的，但今日聽了楊廷麟“送”重炮給金聲桓的事情之后，立刻打消了這個想法。

　　燧發(fā)銃這種利器若落在建虜手中，以目前大部分明軍孱弱的戰(zhàn)斗力，恐怕大明從湖廣到浙江的防線都會立即崩潰。

　　最終，他婉拒了兩人的請求，但答應提供一種火力更強的鳥銃給他們。兩人也是興高采烈地離開。

　　片刻之后，張家玉也來到朱琳渼帳中，還帶了一名軍官同行。

　　見禮之后，張家玉道：“此次雙陳河一戰(zhàn)，殿下以一營兵力橫掃清軍一萬五千，如風卷殘云，著實令下官佩服之至。”

　　他躬身深揖，“下官慎思，僅以手中千余殘兵斷難有所施展，望能隨殿下左右鞍前馬后，略盡綿薄之力。若可得習殿下兵法戰(zhàn)陣，更乃大幸。”

　　朱琳渼大喜，張家玉可是難得的軍事人才！帶了兩千羸弱之兵，就能在江西指東打西呼風喚雨，軍事才能可見一斑。

　　這還有什么好猶豫的，他忙扶起張家玉道：“得元子相助，龍衛(wèi)軍真是如虎添翼！”元子是張家玉的表字，朱琳渼早幾日聽其他人叫過。

　　“那元子就留在我這兒任龍衛(wèi)軍軍團參謀如何？”

　　“謝殿下不棄，固所愿也！”

　　朱琳渼笑著糾正他道：“在龍衛(wèi)軍中我只是軍團指揮，莫要稱我殿下?！?p>　　“是，指揮大人?！睆埣矣窳⒖谈牧朔Q呼，隨后他又指向身后的軍官，“大人，這是陳逸，曾在廣信組織義軍，后跟隨屬下在江西各處征戰(zhàn)。”

　　陳逸忙上前見禮。

　　張家玉繼續(xù)道：“逸兄擅長筑城。屬下今聞大人所言之棱堡和筑城有些相似，思忖他或能出得上力?！?p>　　朱琳渼大喜，他本來是準備讓宋應星來建皂口的棱堡，如果有更專業(yè)的人選那是最好不過。

　　他立刻拿出紙筆，簡單繪制出一座六邊形棱堡，然后對陳逸逐項說明其中要點。

　　這陳逸果然是熟諳土石工程，很快就搞明白了朱琳渼的意思，然后便講述了他修筑此“城”的具體施工方法。

　　朱琳渼對建筑學毫無涉獵，只能盡量將棱堡結構圖畫清楚，各種參數標注詳盡，其它的就得依靠陳逸這位建筑專家了。

　　最后他將水泥，也就是仙石粉的混合比例、使用方法等詳細寫在紙上交給陳逸，讓他隨萬都堂大軍同回皂口，盡快開工修建。

　　而后朱琳渼又讓親兵傳令龍南水泥場，即日起將所有產出的仙石粉全部沿贛江運往皂口。

　　龍南水泥場已經過兩次擴建，如今每三天便有二十七萬斤的產量，但他仍擔心會不夠用，便又讓人去了趟贛州，吩咐將所有庫存甚至剛賣出去的仙石粉全部送去皂口。

　　畢竟在任何時代軍事需求肯定都有最大優(yōu)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