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時近正午,衡陽城進進出出的人群絡(luò)繹不絕。
這衡陽城雖然不全算是離光劍派的產(chǎn)業(yè),可卻有一半商賈受其庇護,有了庇護便有了規(guī)矩,自然能你來我往,互通有無,繁華無比。
今日衡陽城最熱鬧的不是集市,卻是城中的一座宅院,那正是衡山柳二爺?shù)母 =袢帐撬鹋柘词值娜兆?,不僅四方劍閣各自都有人前來撐場面,便是江湖名宿也多有捧場。
將近午時,五六百位遠客流水般涌到。
丐幫副幫主章金甲、八荒門霞老拳師帶著一應(yīng)弟子先后到來。
這些人有的互相熟識,有的只是慕名而來,從未見過面,一時都前來大廳上相互招呼引見,喧聲大作。
不多時,卻有官家人前來。
周圍的幾家商鋪都暗道,“這柳二爺江湖中人,怎的讓官府盯上了?難道柳二爺有逆謀大舉,給朝廷發(fā)覺了?那可是殺頭抄家誅九族的大罪??!”不過,想了一下,又見柳二爺滿臉笑容地走出,將剛才來的那位官員送到了大門外。
下一刻,只聽鳴鑼喝道之聲響起,劉府又放禮銃相送。
這一幕卻是在眾人意料之外,不知這柳二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眾人正猜疑間,卻又見街口轉(zhuǎn)過了一鏢人馬,這些人都身著黃衣,一身的戾氣讓人不敢靠近,便是慣會拉客耍寶的客棧小二也不敢上前說話。
還好那些人不是沖這些商賈來的,眾人心下一松,卻見那些人在柳府門前下馬,又在一起商量了一會兒。
有些個耳朵尖的,聽到了什么“后堂”、“家眷”、“洗手”的話語。便見那些人分作兩隊進了柳府,門口家丁似是認(rèn)識他們,也不敢阻攔。
進門之后,一隊以一名身材甚高的黃衫漢子為首,領(lǐng)著四個手下去了正堂,其余的人又分作幾隊,或去后堂,或去別院,或上房頂,各司其職。
卻說那一隊直奔正堂而來,領(lǐng)頭那身材甚高的黃衫漢子進得堂來,高舉一面五色錦旗,旗上綴滿了珍珠寶石,一展而動,便發(fā)出燦爛寶光。
那堂上一名矮胖老者被這寶光一閃,微覺驚訝,堂下諸人也有不少人識得這面旗子,“四方劍閣盟主的令旗到了!”
那人走到柳二爺身前,舉旗說道:“柳師叔,我奉四方劍閣邊盟主旗令:柳師叔金盆洗手之事,請暫行押后!”
柳二爺起身,拱了拱手道,“可是戊己劍派歷封達歷賢侄?不知盟主今日為何要阻我洗手?”
歷封達行了個禮,“弟子見過劉師叔。至于邊盟主之意,小侄不知?!闭f完,也不待柳二爺回應(yīng),徑直又到了其他眾位名宿面前行禮,“戊己劍派門下弟子,拜見眾位師伯、師叔?!逼溆嗨拿S衣漢子亦同時躬身行禮。
那邊乙木派掌門崇純道人、庚金劍派掌門余卓爾、辛水派掌門靜安神尼等人雖然覺得這歷封達登門似有不妥,可畢竟這些年來邊寒蟬并沒有用這盟主之權(quán)濫施威信,便也沒有教訓(xùn)他,只看他下面如何做事。
柳二爺臉色鄭重,說道:“當(dāng)年我四方劍閣結(jié)盟,約定攻守相助,維護武林中正氣。遇上與幾派有關(guān)之事,大伙兒須得聽盟主的號令。這面五色令旗是諸派所共制,見令旗如見盟主,原是不錯。不過,今日金盆洗手乃是柳某的私事,這事柳某似乎不用聽邊盟主的吧。請歷賢侄轉(zhuǎn)告尊師,柳某恕不奉旗令,還請邊師兄恕罪!”說著,轉(zhuǎn)身走向金盆。
歷封達身子一晃,搶著攔他在金盆之前,右手高舉錦旗,說道:“柳師叔,我?guī)煾盖ФHf囑,務(wù)必請師叔暫緩金盆洗手。我?guī)煾秆缘?,四方劍閣,同氣連枝,大家情若兄弟。我?guī)煾附袢諅鞔似炝?,既是顧全四方劍閣的情誼,為了維護武林中的正氣,同時也是為柳師叔好!”
柳二爺本就是一名高手,只是驟逢這大變,他以為是結(jié)交魔教之事敗露,所以不加詳查。這時他想起了方才那位送來印綬的大人臨走時說過的話:“柳老弟,我看今日你這邊不太平,似乎有人要害你,你珍重吧。”
柳二爺頓時靈臺清明,這一下便發(fā)現(xiàn)了端倪,氣得身子微微發(fā)抖,朗聲說道:“戊己劍派來了多少弟子,大家一齊現(xiàn)身罷!”
他話剛說完,猛聽得屋頂上、大門外、廳角落、后院中、前后左右,數(shù)十人齊聲應(yīng)道:“是,戊己劍派弟子參見柳師叔!”幾十人的聲音同時叫了出來,聲既響亮,又是出其不意,群雄都吃了一驚。
但見屋頂上站著十余人,一色的身穿黃衫。大廳中諸人卻是各樣打扮都有,顯然是早就混了進來,暗中監(jiān)視著柳二爺?shù)摹?p> 正在這時,后院偏房別院諸處都走出些黃衣人,用刀尖匕首抵著柳府眾人,緩緩而出。
靜安神尼看不過去了,大聲道:“戊己劍派要做什么?”
余卓爾也出聲道:“師侄太過了!你們這般不顧道義,不顧禮法,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歷封達道:“師叔、師伯恕罪。我?guī)煾競飨绿柫?,說甚么也得勸阻柳師叔,不可讓他金盆洗手,深恐柳師叔不服號令,因此用些鉗制手段,請諸位勿驚?!?p> 柳二爺聞言,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便寄希望于金盆洗手,江湖恩怨一筆勾銷。當(dāng)下不管不顧,用力撥開擋在身前的幾人,幾步來到金盆前。
突然,銀光閃動,一件細微的暗器破空而至。
柳二爺被迫退后兩步,只聽得“?!钡囊宦曒p響,那暗器打在了金盆邊緣,金盆隨即傾倒,便要掉下地來。
柳二爺見狀,萬念俱灰之際,卻聽又是一聲幾不可聞的破空聲。卻見一枚小小的繡花針撞在了金盆要著地的一側(cè),將那金盆硬生生地推回到原位。
柳二爺立馬順勢將雙手插入盆中清水,這金盆洗手眼見是已經(jīng)完畢了。
同時,黃影晃動,屋頂上躍下一人,這人四十來歲,中等身材,瘦削異常,上唇留了兩撇鼠須,拱手說道:“不知哪位前輩高人與我戊己劍派為難?”
柳二爺認(rèn)得此人是戊己劍派掌門邊寒蟬的師弟華禮、一套大戊己神掌武林中赫赫有名。瞧這情形是戊己劍派今日前來對付自己的,霎時間心念電轉(zhuǎn):“戊己劍派雖執(zhí)四方盟旗,但如此咄咄逼人,不顧俠義!難道這里諸位英雄好漢,誰都不挺身出來說一句公道話么?”
當(dāng)下人群開始竊竊私語:“戊己劍派好霸道,既不讓人金盆洗手,又綁人家眷,豈是正道人士所為?”
“是極是極!這十幾年來,武林中風(fēng)波不斷,所幸有少林、武當(dāng)坐鎮(zhèn),沒有太大風(fēng)波,可是這四方劍閣一心要結(jié)盟對抗魔教,大家混江湖的不過一口飯而已,何必非得弄個你死我活?”
“不管如何,總不能綁人家眷,有什么要緊的事?你戊己劍派雖是盟主,可是我們余下幾派也不是泥人!”崇純道人脾氣火爆,有一說一,這幾年戊己劍派不斷的利誘威逼,分化瓦解,他這個掌門早就看不慣他們那一套了!
聽著堂下眾人言語,華禮暗運真氣,用了幾分獅子吼的力道,“諸位靜聽,我派偵知柳師兄與魔教賊子勾結(jié),此事關(guān)乎正派福祉,所以不敢遲疑,便是此舉有污聲明,為了正道安危,我派亦一力擔(dān)之!”言語間一股正氣凜然。
堂下眾人一聽,也覺得頗有幾分道理,若是這柳二爺真的勾結(jié)魔教妖人,那便是死有余辜的!
華禮一臉正義凜然,看向柳二爺,道了聲:“叛離正道,便是洗了手也沒用,你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