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浩陽?”古今抬眸,見四下眾人皆引頸而望,眼中滿是期待之色,不禁心下生疑:這般人物,緣何能引得眾人如此傾心擁護?
少頃,他心中隱隱有了揣測:“瞧這陣仗,想必便是宗門內(nèi)的大師兄了吧?也唯有大師兄方能有這般威望,令眾人翹首以盼。”念及此處,古今當下抖擻精神,嚴陣以待,雙手握拳,指節(jié)泛白,周身氣息流轉(zhuǎn)。
反觀所謂的文浩陽,卻是一臉郁色,如霜打的蔫茄,無精打采地緩步入場。步履拖沓間,似有千般無奈、萬種愁緒纏身。
二人見禮已畢,監(jiān)斗也不多做耽擱,興致盎然地大手一揮,高聲喊道:“開始!”那聲音仿若洪鐘,在場中久久回蕩。
然而,令眾人始料未及的是,號令既下,文浩陽卻依舊毫無戰(zhàn)意,木雕泥塑般佇愣當場。古今見狀,嘴角微微下撇,心中郁悶不已,卻也不敢有絲毫懈怠,只得靜觀其變,一時間,場中氣氛凝結(jié)成冰,寒意徹骨。
直至場下一位白袍男子按捺不住,揚聲高呼:“浩陽,愣著作甚?”文浩陽才大夢初醒,抬起頭來,面對古今,臉上擠出一絲苦笑,澀聲道:“這位師弟,你我便開始吧!還望莫要手下留情?!?p> 古今聽聞此處,更是郁悶難當:“這哪里像是要與我酣戰(zhàn)的模樣?分明就是一副心灰意冷、生無可戀的架勢?!钡钪藭r絕非掉以輕心之時,當下沉聲道:“了然?!毖粤T,雙手緊握,拳風呼嘯,頭頂之上,一柄七殤劍仿若靈蛇出洞,嗡嗡顫鳴,徑直朝著文浩陽疾射而去。
再說那文浩陽,雖與古今有來有往,卻不見半分精氣神,整個人行尸走肉般,對古今的凌厲出招只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毫無反擊之力,直教古今胸中煩悶不已,如同蓄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之上,空有一身氣力,卻無處著手。
二人戰(zhàn)至十數(shù)回合時,古今瞅準時機,身形一閃,瞬間欺身而上,一記剛猛拳風裹挾著雄渾之力,狠狠砸在了文浩陽的右臂之上。文浩陽受力之下,踉蹌著向后倒去,腳步虛浮,身形搖晃。古今心中煩悶難解,終是忍不住停下手中攻勢,低聲喝道:“你還算宗門大師兄了么?”
“我……”文浩陽似如霜打的殘荷,聲音低沉而萎靡。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如此優(yōu)柔寡斷?戰(zhàn)便戰(zhàn),不戰(zhàn)則罷,何必這般扭捏作態(tài)?”古今氣得吹胡子瞪眼,滿臉怒容。
文浩陽聞言,臉上泛起一抹苦笑,澀聲道:“若是尋常比試,我必與師弟酣暢淋漓地大戰(zhàn)一場,可此番之戰(zhàn),我卻實非所愿,奈何師命難違啊?!?p> “師命難違?不就是一場尋常比試么,究竟有何難處?”兩人再度交手,招式紛飛間,暗通款曲交流起來。
“比試?”文浩陽聽聞,瞬間怔在了原地,片刻后,他抬眸細細打量著古今,要從其臉上瞧出些端倪來,繼而問道:“師弟你為何而戰(zhàn)?”
古今聞言,不假思索,斬釘截鐵地回道:“自然是為求一場痛快淋漓的戰(zhàn)斗,難道這比試之中,還另有什么利害關系不成?”
文浩陽聞聽此言,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忖:“原來此子竟是一無所知?!碑斚驴扌Σ坏玫溃骸拔揖驼f師弟為何能拋開諸多俗念,戰(zhàn)得如此肆意灑脫,且以你這等年紀,還來參與此番擂臺之戰(zhàn),原是你對此毫不知情啊?!?p> “難道其中當真另有隱情?”古今聽聞此言,手上動作不禁緩了下來,二人依舊且戰(zhàn)且談,招式雖未停歇,卻也多了幾分敷衍之意。
只聽得文浩陽輕聲說道:“師弟,此番擂臺戰(zhàn)并非一般的比試,乃是宗主劍無名之女,即我等的二師妹劍曼曼的比武招親之擂。二師妹如今年方二八,青春正好,宗主為其精心籌設此擂,言明若是誰人能技壓群雄,拔得頭籌,便可迎娶二師妹。這般內(nèi)情,難道你竟一無所知?”
古今聽完此言,霎時被一道定身咒定在了原地,渾身僵硬,一時之間石化了一般,半晌動彈不得,直至監(jiān)斗的高聲喝令將其喚醒。
他瞧了瞧文浩陽那怪異的眼神,又低頭瞧了瞧自己,方才如夢初醒,喃喃自語道:“我說為何我一上場,眾人便這般神色……”
回想起自己上臺之后,臺上臺下眾人那異樣的目光和神情,古今這才后知后覺,心中暗叫不好:“此番當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剎那間,只覺尷尬萬分,令他坐立難安。
知曉內(nèi)情后的二人,再難施展出一招半式。古今站在場中,心中暗自尋思:“如此良機,本是與高手切磋技藝的絕佳時機,卻未料到還有這般復雜的背景?!痹俪虺蛭暮脐枑瀽灢粯返纳袂?,古今心中頓時明了,兩人此刻竟是陷入了相同的窘境之中。
“此戰(zhàn),無論我勝還是文浩陽勝,皆是不公。我若此時認輸,那便違了文浩陽的本心,我觀此人,亦是磊落坦蕩之輩,心中對其印象不差,怎能行如此損人利己之事?可若我勝,卻又……”
古今心中權(quán)衡利弊,反復思量,片刻后,他毅然伸手向臺席示意止戰(zhàn)。
場白見其舉動怪異,不禁問道:“你有何話要說?”
古今略作整理思緒,而后神色恭敬地朝著高席上的眾人抱拳行禮,朗聲道:“宗主大人何在?”
眾人聞言,皆是面露驚疑之色,心中暗忖:此人身為劍辰宗弟子,怎會不知宗主是誰?當下皆朝著席位上宗主所在之處望去。只見臺上一位身著華服、正襟危坐的男子緩緩站起身來,雙手背于身后,聲如洪鐘般說道:“不知你有何話要講?”
古今再次整理了一下言辭,恭敬說道:“不知宗主可真心憐惜令嬡?”
宗主劍無名聽聞此言,心中雖是疑惑不解,不知這古今為何會突然問及此事,但還是微微點頭,沉聲道:“那是自然,只是你為何有此一問?”古今神色坦然,不卑不亢地說道:“既然宗主疼愛令嬡,那可曾為其真心考慮過?”
宗主聞言,并未即刻作答,只是神色平靜地示意古今繼續(xù)說下去。見此情形,古今又問道:“那宗主又為何要舉行此次比武招親之擂呢?”
“當然是為我愛女招一位如意郎君,這又有何不妥之處?”宗主劍無名滿臉疑惑,不知古今究竟要表達什么。
見時機成熟,古今當即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繼而說道:“古言常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如今時代不同往昔,既然宗主對令嬡疼愛有加,那為何不考慮她是否真心愿意接受此種招婿方式呢?”
此言如同一道閃電,瞬間劃破了平靜,劍無名頓時怔在了席位之上,久久未曾言語,仿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劍無名心中暗自思忖:“此子所言,確有幾分道理。我雖望愛女日后能有所依靠,生活安穩(wěn)幸福,此番行事前雖已告知曼曼,但卻是以長輩姿態(tài)直接安排,委實未征得她的心意,當真有些糊涂。只是身為一宗之主,且事已至此,又怎能自打耳光?”
片刻后,劍無名神色一正,義正言辭地說道:“你又非我愛女,怎知她的心思?倘若她愿意呢?”言罷,劍無名強裝鎮(zhèn)定,神色平靜地朝劍曼曼看去,心中卻暗暗叫苦:“女兒啊,千萬要應‘是’,莫要讓為父陷入這尷尬境地……”
古今亦隨之望向劍曼曼,然而令其匪夷所思的是,劍曼曼先是狠狠地白了自己一眼,充滿了嫌棄與不屑。繼而又將目光轉(zhuǎn)向文浩陽,待目光觸及文浩陽的瞬間,仿若換了一個人似的,眼神頓時變得溫柔似水,滿目含情,仿若世間萬物皆在其眼中化為虛無,唯有文浩陽一人。
古今心中暗叫一聲不好,果不其然,劍曼曼被其身側(cè)的導師輕掣手肘后,恍然大夢初醒,隨即嬌羞的粉面含春道:“小女全聽父親安排?!?p> 古今聞言,心中暗忖:“真乃花癡一個?!贝朔约鹤杂憶]趣,瞬間被堵得啞口無言,只得快速思忖應對之策。劍無名聞言,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沖破云霄,震得眾人耳中嗡嗡作響:“不愧是我愛女,當真是善解人意。小子,你名叫十吟吧?不知你此番還有何話要說?”
正當古今遲疑之際,劍曼曼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蠻橫無理地輕啐一口,嬌嗔道:“我既為宗主之女,自然當以父親之命是從,無論父親說什么,我都欣然接受,何時輪到你這一介外人在此指手畫腳?”言罷,還不忘含情脈脈地朝文浩陽暗送秋波。
古今見此,一道靈光閃過腦海,心中頓時有了計較:“哼,只怕你是心愛文浩陽過甚,難以推拒吧?既然你已認定文浩陽必勝無疑,那我便有法子教你哭著求我。”思量已定,古今點頭稱是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知曉了。也就是說,最終無論誰勝,你都要嫁于他,是吧?”
劍曼曼聞言,掩口嗤笑出聲,不屑地說道:“那是自然。只是你既然如此問,難道還妄想著能勝過浩陽師兄?莫要做這等白日夢了!”
古今聞言,卻也不反駁,只是嘴角上揚,露出一抹不屑的邪笑,繼而說道:“宗主大人,既然如此,那便是我多嘴了。只是我此番須說一句話,還望您到時能秉持公正?!?p> 劍無名聞言,神色微微一凜,點頭示意道:“你且說來聽聽?!?p> “此戰(zhàn),我必勝!”古今一字一頓,每個字都有千鈞之重,擲地有聲。
眾人聞言,先是一愣,瞬間安靜了下來。緊接著哄堂大笑起來,那笑聲如洶涌潮水,一波接著一波。劍曼曼亦是笑得前仰后合,哂笑著世間最荒謬之事。
古今見此,卻仿若未聞,神色平靜地繼續(xù)說道:“并非我狂傲自大,亦非我輕視大師兄之意。但此戰(zhàn)我取勝后,倘若宗主愛女心生反悔,倒也并非不可。只要她能對我敬茶賠禮,我便接受。我所言已盡?!毖援?,眾人依舊哄笑不止,難以自制。唯有寥寥數(shù)人,面色凝重,緊緊盯著古今的雙眸,心中暗自思忖著什么。
古今說完,轉(zhuǎn)頭看向文浩陽,神色誠懇地說道:“大師兄,此番我或許有些失禮之處,但我確有此信心。還望接下來你我全力一戰(zhàn),莫要留手,不然若是被我瞬息秒殺,雖說契合你自己抗拒之意,但卻會有違你的強者之心。”
文浩陽剛欲開口說些什么,但聽聞古今此言,不禁對其重新打量起來,見其神色堅定,不似玩笑之態(tài),當下神色凝重,若有所思的點頭應道。
再說場中,此時古今與文浩陽皆是神色肅穆,周身氣息仿若實質(zhì)化,凝重而壓抑。隨著監(jiān)斗一聲令下,古今瞬間將修羅體催動至極致。剎那間,他脖頸處青筋暴起,一道、兩道……最終,竟停在了十八道。周身亦被一層濃烈的赤紅之靄緊緊包裹,上身的肉刻體紋仿若古老的圖騰,緩緩浮現(xiàn)而出,散發(fā)出一股雄渾而霸道的氣息,令人望而生畏。
文浩陽見此情形,只覺被一股強烈的危險氣息籠罩,心中警鈴大作,當下不敢有絲毫懈怠,連忙擺開架勢,雙手握拳,眼神中滿是警惕之色。
古今施展游龍步,瞬間消失在了原地。待其再度出現(xiàn)時,已然鬼魅般出現(xiàn)在文浩陽身側(cè),雙手緊握摩訶二掌斷水逆,攜著雄渾無匹的力量,朝著文浩陽的背腰狠狠襲去。與此同時,頭頂一道漆黑的二尺劍影劃破空氣,發(fā)出尖銳的呼嘯聲,緊隨其后。
正值古今拳腳即將落在文浩陽身上之時,其渾身緊繃,身形一閃側(cè)身躲避。古今的一掌擦著衣衫而過,另一掌卻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在了其右肩之上。文浩陽受力之下,頓時施展身法向后疾退。再看時,其方才所立之處,此刻已變成了古今的身影,而他自己卻早已在五丈之外。
仔細打量,其右臂經(jīng)此創(chuàng)傷,已然無力地耷拉在身側(cè),肩頭處一片血肉模糊,鮮血染紅了衣衫。而其頭頂?shù)囊槐喙鈩?,在與古今的七殤劍激烈碰撞之下,各自彈飛,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
兩人身形停頓的一剎那,在場眾人被無形的力量定住般停止了哄笑,轉(zhuǎn)而化作了瞠目結(jié)舌之態(tài)。不多時,皆忍不住交頭接耳,窸窣言語起來。即便是席位之上的眾導師,亦有回過神來之人,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扶案站起身來。
“方才還嘲笑此子狂妄自大,卻萬萬未料到,他竟有如此驚人的戰(zhàn)力。其之秘法,當真厲害非凡!”眾人心中皆是這般想法,心中滿是震撼與驚愕。劍曼曼見此情形,亦收起了先前的輕蔑之色,神色變得鄭重起來,緊緊地盯著場上,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再說場上兩人,瞬間分開后,仿佛兩顆相互吸引的磁石,又電光火石般碰觸在了一起。此時的文浩陽亦將手段盡數(shù)施展,心中對古今再無半分輕視之意,全力以赴,招招致命。
兩人身影仿若鬼魅,瞬息間消失在一處,剎那后又再度在另一處酣戰(zhàn)。半空之中,青光劍與七殤劍相互糾纏,你來我往,劍影紛飛,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劍網(wǎng),籠罩場中。
話說古今此時并無念道功法,唯有御七殤劍橫沖直撞,憑借著肉身之力強行突破。文浩陽在此方面卻更勝一籌,故而青光劍偶有貼古今身側(cè)穿行而過,避之不及的,衣衫之上皆被劃出幾道不大的傷口。幸得古今肉身之力極強,以青光劍之威,也只是劃開了幾道皮肉之傷,并未傷及筋骨。
古今深知自身劣勢,故而如跗骨之蛆緊隨文浩陽的身形,與其拳掌肘膝激烈交戰(zhàn),招式變幻間,有來有往,毫不示弱。文浩陽見古今肉身強悍無匹,難以攻破,便不與他硬碰硬,只是憑借著靈活的身法,且戰(zhàn)且走,不斷尋找著古今的破綻。
在場眾人看得眼花繚亂,置身于精彩絕倫的劍舞表演之中,目不暇接。此番下來,眾人再對古今先前之言無半點蔑視之意,且愈發(fā)鄭重對待起來。
不多時,兩人已戰(zhàn)兩百余合,此時的二人無論御器亦或是肉身,皆已有所折損,氣息微喘,衣衫襤褸,卻依舊生龍活虎,不見半分疲態(tài)。又過百余合,文浩陽心中暗自思忖:“如此下去,定會被這小子拖垮?!碑斚?,他不再遲疑,立即雙手結(jié)印,面色凝重,輕喝一聲:“一劍行空!”
待其最后一字落下,便見其所御的青光劍剎那間被注入了靈魂,以一往無前之勢,斬開空氣,發(fā)出“呲呲”的尖銳響聲,朝著古今的門面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