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上元節(jié)

　　顧之棠過了個極其熱鬧的年。熱鬧到有些消受不起。

　　江暮云被江孝拎回家之后，可能是慘遭禁足，竟是好幾天都不見人影。

　　可石向榮和伏子昂就不一樣了。

　　許是上次來的時(shí)候得了些趣味，現(xiàn)在他們一有空就往將軍府跑。有什么事情，總是要拉著顧之棠一處去鬧才行。

　　而顧之棠呢？她不想的?。?p>　　她寧愿捧著圣賢書寒窗苦讀，她也不愿陪這群腦子有問題的傻子去玩啊。

　　但是沒辦法。

　　顧成業(yè)覺得，她越來越像個書呆子了，不想見她淪落到如此地步，于是大手一揮：玩！去好好玩！玩不好不許回家！

　　顧之棠還能說什么呢？

　　她只能左邊石向榮，右邊伏子昂，三人頗有氣勢的上街去。什么好玩的，熱鬧的，都要往前湊一湊。真的，她覺得跟他們待一起久了，自己看著也像個傻子了。

　　一開始，她是期盼著年假的。

　　畢竟，年假足足二十天，二十天不見著那幫人，她覺得可以把她被氣得虧損的身子補(bǔ)回來不少，是個修身養(yǎng)性的好時(shí)機(jī)。

　　可現(xiàn)在她后悔了。

　　此時(shí)顧之棠覺得，往日在學(xué)堂的日子是多么的清閑，多么難能可貴，她實(shí)在不該嫌棄，現(xiàn)在慘遭報(bào)應(yīng)了。

　　上元節(jié)那天，顧之棠又是照例打扮好等著石向榮上門來找她。

　　銅鏡中的少年唇紅齒白，半長的頭發(fā)束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眉是遠(yuǎn)山眉，貴氣卻稍顯秀氣。

　　眼是桃花眼，一瞥便是風(fēng)流無雙。

　　唇是菱唇，雖然不夠威武卻很好看。

　　“嗚嗚……”顧之棠激動的抱著鏡子，過了好半晌才把鏡子扣在案上，“我真好看?！?p>　　頓了頓，她又嘆道：“我怎么這么好看呢？”

　　顧夫人拿了一件銀狐滾邊的大氅給她披上，暗笑著瞪她一眼，“哪里有人這么夸自己的？”

　　“要謝爹娘生得好。”顧之棠拍了個馬屁。

　　“滑頭！”顧夫人捏了捏她的臉，笑道：“今夜出門，可要當(dāng)心。有些小娘子啊一年到頭被拘著，也就今晚能出來撒歡呢。一見你這些俊俏的小郎君，個個都恨不得把眼睛長你身上似的。我可不想你出門一趟給我弄個兒媳婦回來，知道嗎？”

　　顧之棠嘴角一抽，“娘親莫怕，這京都的閨秀向來循規(guī)蹈矩，不似邊疆那般彪悍。你且放心，我不會惹事的。”

　　顧夫人高深莫測道：“未必。你爹當(dāng)年都能被扔一身的瓜果香囊，誰知道呢？”

　　顧之棠聽了眼前一亮，正想問起當(dāng)年關(guān)于她和顧成業(yè)的八卦時(shí)，顧夫人又拉著她神秘兮兮的叮囑。

　　“四郎長得好，誰不喜歡??？”顧夫人悄聲道：“你和石向榮一起，若是有人拿香囊香帕扔你身上，你就拉過石向榮來擋，這樣就砸不到你身上來?！?p>　　顧之棠愣了一下，心想別看顧夫人平日里柔柔弱弱的，但其實(shí)還是……挺有意思的。

　　她拍拍胸口保證：“兒子定然不忘娘親囑托?！?p>　　只是這邊顧之棠信誓旦旦的保證不會惹事，那邊剛出門時(shí)，她就遇到了一點(diǎn)麻煩。

　　還是了不得的麻煩。

　　事情是這樣的。

　　顧之棠左牽黃右擎蒼，哦不，左石向榮右伏子昂，三人大搖大擺就上街去了。

　　因有兩尊護(hù)法在，顧之棠尋思著，今晚不管是扔香囊還是臭雞蛋，有這兩個人來擋，是怎么都不會扔到她身上來的。

　　于是，步伐便邁得比往日囂張了那么一些，眼波便比平日風(fēng)流了那么一些。

　　一路上惹得多少小娘子小郎君臉紅心跳自不必說。這本該是個恣意瀟灑的晚上，可誰知道，他們一行人遇見了婁天華。

　　遇見婁天華也不算是個怪事，要怪只能怪這城太小，撞一處了。

　　那婁天華身邊還跟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兩人站到一處去，倒顯得有幾分般配。而他們此時(shí)，正在猜燈謎。

　　顧之棠一意氣風(fēng)發(fā)起來，自己也管不住自己。她還心心念念著那鹿肉之仇，一瞧見婁天華就挪不動步，于是便上前找麻煩去了。

　　“謎底是白芷?！鳖欀膹?qiáng)行插了進(jìn)去，對著小販道：“我答得可對？”

　　小販見她氣度不凡，又是錦衣華服，頓時(shí)拍了個馬屁，“誒呀！小郎君果真是才思敏捷。謎面不著一字，謎底正是白芷！”

　　猜了半天猜不出來的婁天華：“……”

　　小販不好意思的笑笑，對著婁天華道：“不好意思啦，既然是別人猜出來，那這盞花燈，就不是你們的啦。”

　　說著，便把花燈遞給顧之棠。

　　婁天華身邊的那小姑娘快哭了。她望著那盞心心念念的鯉魚花燈，暗中掐了婁天華一把，氣得跺腳。

　　顧之棠瞥她一眼，心想她不至于要跟個小姑娘作對，這是她和婁天華的恩恩怨怨，不涉及旁人，于是悠悠一笑，“我不要花燈，這花燈送給她吧。”

　　婁天華大感屈辱，“顧之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當(dāng)然是來秀的，定要秀得你無地自容！讓你在心愛的姑娘面前丟臉！

　　顧之棠哼了一聲，不搭話，只是又指了一盞花燈，自顧說道：“敗麥城……敗麥城，關(guān)羽卒，謎底是翠?！?p>　　“話別之后棄前嫌，謎底是謙?！?p>　　“人來鵲鳥飛，謎底是借?！?p>　　……

　　周圍聚齊的人越來越多，不時(shí)爆發(fā)出一陣喝彩聲。

　　小販的面色青了。這生意還做不做了？他喜歡婁天華那種半天猜不出來的，不喜歡這種一猜一個準(zhǔn)的啊！

　　“這是今晚的頭籌?！毙∝湠榱死^續(xù)做生意，決定把她趕走，于是奉出一對比翼鳥樣式的簪子，不貴重，卻勝在小巧精致，“小郎君猜了這么多燈謎，我便把這對簪送給你。不知這女簪是不是也要送給這位小娘子呢？”

　　顧之棠此時(shí)才回過神來，瞧見婁天華身邊那小娘子雙頰泛紅，目光閃亮的看著自己，暗道一聲不好。

　　她忙搶過小販?zhǔn)掷锏膶︳?，義正言辭道：“我如今沒有可許之人，便讓它隨風(fēng)而去吧。”

　　然后手一揚(yáng)，把簪子往旁邊的水池一丟。

　　哪想那個小娘子也是個性情中人，見簪子被丟了，忙餓狼撲食一般，跟著那簪子去了。

　　只聽撲通一聲，人落水的聲音傳來。

　　婁天華則是大叫一聲“妹妹”，然后也跟著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