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大好。
此時天將暖未暖,春風料峭,拂面而過還是帶著一絲寒涼。顧之棠穿得很厚,在外頭還披了銀狐滾邊的披風,遮的嚴嚴實實,不透一絲風。
顧之棠推門而出,非常愜意的伸了個懶腰。
她的院子占地極廣,從臥室走出來后經(jīng)過回廊,放眼望去便看見錯落有致的山水亭池,更有剛剛冒出頭來的花紅柳綠。
而在這一大片春光中,最惹人注目的是……她爹。
跟這宜人的春色不同,顧成業(yè)的臉那是黑得不像話。他手中執(zhí)鞭站在院中,旁邊的箭靶子和石臼更是已經(jīng)擺好,就差沒有把馬場的馬給牽來了。
顧之棠不由得縮了一下脖子,暗自腹誹。
這幾天來,她的身體剛剛恢復(fù)不少,顧成業(yè)就火急火燎的帶著她訓(xùn)練去了。
顧成業(yè)是個暴脾氣,又因為這次的事情給了他極大的危機,急于求成便對她頗為嚴厲。
馬步她扎得,可惜不持久;騎術(shù)她也練得;可惜跑不出五里就不行了;石臼更是至今都沒舉起來。
成果如此令人挫敗,顧之棠都要哭了,顧成業(yè)倒是不氣餒,依舊每天雷打不動的拎著她去訓(xùn)練。
唯一不同的是,每次見顧之棠齜牙咧嘴的哼哧哼哧努力卻還是成效甚微,顧成業(yè)就會揮動著手中的鞭子,像在驅(qū)馬一樣。就差沒有一邊甩一邊大喊:你跑啊,你快跑??!
顧之棠也想啊,但是這不是揠苗助長嗎?一開始她覺得自己行,后來覺得自己不行,開始委婉的和她爹說是不是該減少點訓(xùn)練的內(nèi)容一張一弛云云。
但是顧成業(yè)不聽啊。
也許是這一次,顧之棠的病好得太快太出人意表,還有力氣天天和他頂嘴,把他氣個半死,顧成業(yè)都快忘了他兒子還算是個病秧子,現(xiàn)在終于爭氣了一把。
不知道顧成業(yè)哪里來的自信,他自以為自己的兒子是個天才,缺少開發(fā)的那種。總以為多訓(xùn)練訓(xùn)練就能倒拔垂楊柳,腳踢顧之言,所以總不聽她的話。
那鞭子甩得極為用力,凌風破空的聲音聽起來,總是讓顧之棠心驚膽戰(zhàn)的,總害怕那鞭子會不期然落在自己身上。
……太可怕了這個老男人。
“來,打一套拳?!鳖櫝蓸I(yè)一臉嚴肅的看她,“讓我看看你有沒有私下練習(xí)?!?p> 顧之棠眉毛皺起來,苦了臉。
不過打拳也比舉石臼好。
她氣沉丹田,然后大喝一聲,“喝!”
一拳既出,疾如閃電迅如疾風,勢如破竹呈石破天驚之勢。
“哈!”
再出一腳,十步殺一人,取人頭如探囊取物,事了拂衣去,對的是她!她就是史上最靚最拉風的戰(zhàn)神!
“……罷了。”顧成業(yè)突然生無可戀的一揮鞭子,這一次聲音低沉,就連鞭子的聲音都跟著低落不少,顧成業(yè)道:“你說的沒錯,為父認輸了,你安心扎馬步吧,半個時辰后我再回來?!?p> 顧之棠停下來,一臉困惑:“怎么了爹?我打得不好嗎?”
“好……”顧成業(yè)磨牙,狠狠道:“好個屁!一點力道也無,你打棉花嗎?!”
原來她竟如此不濟事嗎?
顧之棠嘆口氣,而后認命的扎起馬步來。
說起來,還就真只有這個她能做了。
顧成業(yè)打量她一眼,發(fā)現(xiàn)還算穩(wěn)當,摸摸胡子,然后離開。
院中只剩下顧之棠一人。
顧成業(yè)走了,她也沒有偷懶,而是誠誠懇懇的扎著馬步,感覺腰腹酸痛,小腿乏力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就看著天邊的流云發(fā)呆,試圖轉(zhuǎn)移注意力。
她想撐得更久一點。
訓(xùn)練還是有效果的。
一開始,她沒一會兒就累了,現(xiàn)在半個時辰不成問題,說到底也是個進步,顧之棠也像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里。
時間過了半個時辰,顧之棠還在扎著馬步。她搖搖欲墜,幾乎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聽見了墻角的一簇草叢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那里草木濃綠,看不到里頭的情形,不過卻能清楚的看到草叢擺動的幅度——里頭好像有什么東西。
顧之棠皺眉,隨后抄起身邊的木劍,然后就走去過。
她大喝一聲:“誰在哪里?”
應(yīng)聲而出的是……一顆小腦袋。
他的臉臟兮兮的,頗為艱難的從草叢鉆出來。一看見顧之棠,一雙眼睛頓時彎起來,笑得比云霞還要燦爛。
“四郎!是我啊四郎!我聽說你病了這就趕忙來看你!可惜路上頗多曲折,居然現(xiàn)在才到?!?p> 說著,他一臉悲憤。
是啊,確實看出來他來這里確實很曲折了,不知道經(jīng)歷怎樣的艱難險阻。畢竟她的病都好了,人才到。
不過……他是誰???看著有點面熟,但是顧之棠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她皺著眉頭,覺著自己此生還沒出過門,自然沒見過別人。覺得面熟,肯定是上輩子見過了。
難道……是她的面首?
不對。不是她的面首
她用力皺眉,終于回想起來,顧之棠赴宮宴時,身邊跟著一個白袍小將。
那白袍小將宴席間就光顧著吃了,胃口之大,讓人瞠目結(jié)舌,好像八百年沒見過食物似的,因此除了耀眼奪目的顧之棠外,白袍小將也讓她格外留心。
顧之棠挑眉,“石向榮?”
石向榮笑著猛點頭,“四郎喚我何事?”
原來他們兩人從小相識,這情形看著還相當熟稔。
顧之棠把木劍放回去,隨口問道:“你老趴在哪兒干什么?起來。還有臉上也太臟了吧?哪兒弄的?”
石向榮還是趴著沒動,他往后退了出去,又鉆了出來,進進出出好幾次。
玩得很歡快。
顧之棠拔開草叢一看,發(fā)現(xiàn)在這草叢的遮掩下,有一個狗洞。
剛才石向榮就是從這兒鉆進來的。
而且現(xiàn)在還在洞中鉆來鉆去,玩?zhèn)€不停。
“……你鉆狗洞上癮了?”顧之棠嘴角一抽。
石向榮抬起頭,一雙眼亮晶晶的,笑得見牙不見眼。他用力點頭,“因為這是四郎為我挖的狗洞??!”
“……”
鉆狗洞并不是什么光榮的事情,你不要笑得這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