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岐拉了拉白絮的手,示意白絮放開。
白絮停了下來回過頭,一雙明亮的杏眼中,有著干凈透徹的目光,看向天岐時,眼中浮現(xiàn)出一絲迷惑不解的驚訝。
手微微有些發(fā)顫卻沒有松開。
她盯著劉軒云,心中不滿。
這個臟兮兮的男子對天岐師父來說,這么重要嗎?甚至比她還要重要。
看他的模樣,應該是天岐師父今日除妖的時候順便救了他,他們也不是很熟悉,而他卻纏著天岐師父,一定是別有所圖。
白絮又看回天岐。
她要提醒天岐師父,不要保護這個來歷不明的人。
天岐神情嚴肅,已經(jīng)知道白絮想要說的,眼中帶著一絲失望。
白絮還是和以前一樣任性。
看清天岐臉上的神色,白絮心中猛地一顫,感覺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被人搶走了一般難受。
劉軒云依舊裝作事不關己的模樣,心中卻在偷偷樂著,雙手互相抹了抹,得寸進尺地摸起在一旁被忽視的小黑。
小黑很抵觸劉軒云的動作,頭一轉抬起馬腳往天岐身前靠去。
白絮心不在焉,下意識往后退去幾步。
給小黑空出地方后,白絮低頭看著自己松開的手,悵然若失,她不自覺壓低了傘面,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小黑側身站在天岐的面前,留給身后的劉軒云一個馬屁股,馬尾不停甩動著,想要甩走身上的雨水。
高大的馬身擋住了天岐和白絮。
白絮在傘下苦笑,忍著眼中的酸澀抬起頭注視著小黑健碩的馬胸,視線越不過馬背,眼前都只能是小黑的身影。
連小黑也要攔著她帶天岐一起離開嗎?
天岐在小黑的另一邊看了眼罪魁禍首,牽過了小黑的韁繩,往前走了幾步,讓小黑也看向白絮,而劉軒云察覺到了白絮的反常,自覺站在了小黑的另一邊。
“白絮,你怎么了?”天岐的頭頂沒有了白絮的雨傘遮擋,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雨水打濕,衣服緊貼在身上,高挑瘦削的身形顯露無疑,胸前微微凸起。
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女子。
劉軒云的個頭比小黑的馬背高了一些,往身旁看去的時候正好能看到天岐的上半身,怕被天岐察覺,視線只在天岐身前停留了一會。
原來。
天岐大人還是有美人該有的身姿的。
劉軒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身前,眼神失落,他也是看著瘦了些,脫了衣服還是有肉的,天岐大人介意他盯著她胸前看了一眼,后來非要盯著他的胸前認真看了好一會,若是沒有看夠……
他不介意讓天岐再多看幾眼的。
劉軒云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
等白絮,被那個叫鴉岑的除妖師帶走后,他的顧慮也會少許多,更能放心坦露胸膛了,現(xiàn)在就看大小姐如何回答了。
白絮握緊傘柄,一個人在傘下猶豫一會后,低聲回道:“沒什么?!?p> 天岐輕搖頭,牽著小黑往前走去,好奇地往傘下看去,她知道白絮一定還有事情沒有說出來讓她知曉。
她其實也有事情不想讓白風知道。
關于花漸的。
天岐在白絮身旁站定,吸了一口氣。
花漸沒有死,而白風一直蒙在鼓里,因為花漸的死,白風才會在除妖師中對她特別關照,而她心有愧疚,每次白風提到別的除妖師殺了什么妖的時候,她都會下意識躲開白風的視線,不想聽白風再說下去,也不想讓白風再想起花漸。
花漸和白風沒有一點關系。
那具尸體不是花漸,也不是白風動手殺的花漸,他根本不需要對她有所愧疚,白風卻總是以為,是他的話讓她想起了傷心往事,她才不愿聽的。
“天岐,我不該和你說這些的?!?p> 白風沒有看出她的慌亂,反而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
她最怕的,其實不是白風沒完沒了的說教,而是他忽然沉寂下來什么也不說,一說就是對不住她的話。
師父對她很好。
她也不能對不住,以前對她很好的花漸。
花漸假死的真相一日不弄明白,她一日不能對白風坦白,所以,白風低落的時候,她也只回了一個“嗯”字。
可惡的花漸。
等找到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天岐的目光再次落到白絮的身上,沉默下來的白絮讓她感到陌生。
一家人能夠很熱鬧地說說笑笑。
叫著親切的稱呼,做著親昵的動作,是令人向往的。
這些人中,肯定有她。
白絮抬起頭,撞見正好是天岐眼中一閃而過的怒氣,不由想起那一日她爬在樹上,看見白風遠遠跑來時一臉氣勢洶洶的模樣。
她正是被白風這模樣嚇到才不小心掉了下來,只是,落下來的時候還模糊不清地看到了白風臉上的著急和擔心。
雖然當時她沒有看清白風眼中的神色,但她猜想,白風那時的眼神應該和現(xiàn)在天岐師父眼中的神色一樣。
天岐師父也是不想讓她跟著鴉岑回去吧。
所以才會讓她趕快先走。
這么想著,白絮頓時開朗起來,眨動了幾下眼睛,眼神又明亮起來。
她撐高雨傘,朝天岐露出笑意。
天岐微微有些訝異,白絮這么快就想通了?她以為白絮會不滿她和劉軒云這樣的人走在一起,畢竟白絮以前也總是不滿白風和她以外的女子相處。
以至于白風到現(xiàn)在都還是孤身一人。
白絮轉了個身,獨自往前走去:“天岐師父,那我先走一步了,我們說好了,等我先進了客棧大門,鴉岑就是要背我回去,我也會賴在客棧里不走的?!?p> “好。”天岐放遠目光應道。
望著白絮離開的背影,天岐臉上浮起笑意。
沒想到白絮變得肯聽話了,以前她剛通過筆試當上九等除妖師的時候,白絮要慶祝這事便帶著她去放風箏,她好言勸白絮不要爬樹,白絮都不肯理會她。
看來,還是做比說更重要。
這一回,她拉了拉白絮的手讓白絮停下,白絮便想明白了。
“天岐師父,你不許反悔?!卑仔鯎胃吡藗?,回頭跳了一下看著天岐又提醒了一遍。
天岐點了點頭。
她不會反悔,因為她也相信鴉岑。
鴉岑的嗅覺比平常人要敏銳許多,能不能聞得出妖氣不說,對于危險的東西,鴉岑和小黑一樣,能夠感覺出來。
而且鴉岑可以說出來提醒別人。
這是一件好事。
只是,小黑是天生如此,鴉岑卻是后天的,這又算不得是一件好事。
天岐走到小黑前面,看了眼站在小黑另一邊,正低著頭顧影自憐的劉軒云,無奈道:“劉軒云,我們可以走了,不要再看你的衣服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送你的或是替你做的,那就扔了吧,我去給你買些新的?!?p> 劉軒云抬起頭,從小黑身前走到天岐身旁,滿臉笑意道:“天岐大人送我的衣服,以后我一定會小心不再弄臟?!?p> 天岐輕笑,牽著小黑往前走去:“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劉軒云自語道:“也是?!?p> 天岐走了幾步,劉軒云又跑著跟上,抬起雙手放在她的頭頂。
她側過頭去看他,他就殷勤道:“天岐大人,我?guī)湍銚跤??!?p> 擋雨,一雙手能擋多少雨。
擋下的雨還不是從手上流了下來。
天岐神色平靜地看回眼前,心中已是由著劉軒云去了,他這人不能太搭理,剛才放著不理睬他,他倒也安分一些,一和他說起話來,又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以后,找花漸的這一路上,注定是要熱鬧一些的。
這個念頭沒人能察覺。
她的笑,也是不易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