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白蓁蓁
我坐在地上,看向來人。
他大約近四十,身量頗高,神情威嚴,一身深紫色衣衫更顯尊貴不凡。
他走到離我兩步遠的地方站定,打量著我。待看清我的容貌,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瞬間恢復(fù)平靜。
他沖外面招了招手,便有一個年輕的男子走上前來,躬身回話:“相爺!此女子名喚蘇陌,年十四,與小姐年齡相仿?!?p> 是他!
我認出他的聲音,他就是那晚擄我來的領(lǐng)頭人。
“嗯,與蓁蓁倒是有幾分相似。小丫頭,你是個有福氣的?!鳖I(lǐng)頭人口中的相爺不緊不慢地說著,看似淡淡的兩句話,卻透著威嚴和氣勢。
相爺?當(dāng)朝的丞相?我心底猛地一沉,“我自然是有福的。相爺身為百官之首,不以身作則,反而知法犯法,豈不是折了本該有的福氣!”
“伶牙俐齒?!彼戳宋覂裳?,不置可否,淡聲道,“白山,你的差事辦得不錯!”
領(lǐng)頭人拱手行禮:“為相爺分憂,這是屬下分內(nèi)之事?!?p> 我白了他一眼。
他看見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沖我說道:“蘇姑娘四年前搬至流水村。與你一同生活那個年齡稍長些的婦人,你喚她秦娘。你們二人人際關(guān)系簡單,除了偶爾進縣城購買生活用品,很少與人打交道。你以男裝示人,在村里的學(xué)堂做事,與一個小夫子走得很近?!?p> 他緩緩說著,我的心一下掉入谷底。他將我調(diào)查的這般仔細,應(yīng)該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他對我的反應(yīng)很滿意:“蘇陌姑娘,我說的可有錯?”
我扶著身旁的椅腿,強撐著站直身子,沖相爺冷冷笑道:“我果然是有福之人。一個村野之女,竟勞堂堂一品大員這般費心勞神,把我調(diào)查的這般仔細!如今,又毫不避諱地亮出身份,不遮不掩??磥恚乙咽菦]有第二條路可選!”
“蘇姑娘冰雪聰明,快人快語。”白山不理會我口中的挖苦,語氣平淡,“在下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這次請姑娘前來,是有一事相托。”
我不客氣地坐在椅上,看著對面身穿深紫色衣衫的中年男人。
不知為何,我覺得他很是面熟,總是莫名有幾絲熟悉之感。轉(zhuǎn)瞬,我又在心里暗嘲自己:我與他乃是云泥之別,以前怎會謀面?
“相府小姐名喚白蓁蓁,年十四,才貌雙全。無奈天妒紅顏,三個月前,無意間摔下山崖,不幸夭折。在下不忍相爺思女成疾,私自做主,找尋與小姐容顏相似之人,以慰相爺思女之苦!”
相爺看向我,眼神復(fù)雜,更多的是令人心生怵意的冷漠。
“宰相門房七品官。白大人自謙了?!蔽覜_白山一笑,“大人有話不妨直說?!?p> 反正事情已是如此,害怕、恐慌都于事無補,不若冷靜下來,爭取一二。
白山見我這般坦率,訝異地看了我一眼,又轉(zhuǎn)臉向主子請示。
相爺略一點頭,白山才緩緩道來:“蘇姑娘直爽,白山便直言相告。這三個月,我派出大批人手,尋了有近十人,可都與我家小姐不太相似。有的神態(tài)像,容貌差了些;有的容貌有五六分相似,氣質(zhì)上卻比不上我家小姐萬一。直至找到蘇姑娘,蘇姑娘不論是相貌還是氣質(zhì)神態(tài),都與我家小姐有六七分相似。所以,在下斗膽,將蘇姑娘強行請來,還望蘇姑娘見諒。”
我摸了摸尚在隱隱作痛的后腦勺。下手這么狠,還好意思用請!
“白大人行事這般周密,定不會只是請我來做相府小姐。花了這么大代價,只為找個與相府小姐長相相似之人,來慰藉相爺?shù)乃寂?!”我冷笑一聲,“憑相爺如今的身份地位,只要消息一放出去,慕名而來的人定如過江之鯽。何苦去村野之地,尋我一個粗生粗養(yǎng)的丫頭!”
白相坐在那兒,一直都沒有說話,瞧著我的眼神透出幾絲興趣。
“相爺一心為國為民,在朝堂之上難免有些人針對陷害。獨木難撐,好在有與我家小姐有著婚約的怡親王支持。相爺與怡親王乃忘年之交,不想斷了與怡親王的姻親……”
聽到這兒,我全明白了。無非是想魚目混珠,李代桃僵。
“假冒相府千金,欺騙皇族,可是死罪!”
“蘇姑娘放心,一切有相爺安排。只要蘇姑娘配合,保證往后有滔天的富貴!”
“刀尖上的榮華,砒霜里的富貴。蘇陌怕是沒命享用!”
女兒剛夭折,便忙著籌劃自己的錦繡前程。這個白相,我可不敢把人生交付在他身上。再者說,我從未奢求過什么榮華富貴。人生在世,只求心安理得。
與謝風(fēng),與秦娘,每日食己所得,衣己所得。日子貧苦,終歸是坦坦蕩蕩。
白山踱步走至一旁,“蘇姑娘心性率真不屈,白山很是佩服?!?p> 他頓了一下,看著我,“與你相依為命的秦娘怕是沒有蘇姑娘這般有福氣,可以在這高堂大屋里說著所謂的真真假假!”
他們果然把秦娘也抓來了!我心一慌,迎上白山冷冰冰的眼神。
白山的年齡看起來只比我大上兩三歲,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模樣,卻是沉穩(wěn)內(nèi)斂。玄色衣衫穿在身上,顯出肅殺之氣。他的五官很深邃,神態(tài)冰冷中透著一股狠勁。
他,應(yīng)該是白相用的最順手,最鋒利的一把刀。
我咬著嘴唇,竭力讓自己不要慌。別無選擇,我不能不顧著秦娘。這些年我與她相依為命,情同母女。
“相爺果然御下有方。在逼人入絕境時,還可偽善的讓對方選擇。蘇陌不才,愿向相爺討教一二。”我站起身,微一行禮,話鋒一轉(zhuǎn),“聽聞十幾年前,相爺高中狀元時,曾吟過一首歌頌慈母的詩句,獲得當(dāng)時劉閣老大加贊賞,并將閨中愛女許配給相爺,此事被傳為一時佳話。蘇陌孤陋寡聞,尚能講出一二,可見相爺賢名傳播之甚。今日若讓我們孤女寡母污了相爺賢名,豈不是得不償失!”
“蘇姑娘答應(yīng)了,便此生都是與相爺榮辱與共,休戚相關(guān)。相爺又有何可憂?至于活得如何,是如魚得水?還是如履薄冰?那就看蘇姑娘的本事了!”白山接著說道,“相爺仁慈,不愿使用非常手段。蘇姑娘應(yīng)該明白,如今情境,已是箭在弦上,不可有任何改變,也不允許有任何紕漏。若蘇姑娘固執(zhí)己見,怕是秦娘會多吃許多苦頭。”
說到這個份上,我已明白。除了聽從他們的安排,我別無選擇。除非不要自己和秦娘的命!
“好!我答應(yīng)!”我壓下心底陷入困境的恐慌,開口說道,“我要見秦娘一面!”
白相點點頭,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打量我一番,緩緩說道:“你……很像一個人!”說這句話時,他聲音輕柔,像是在回憶,眉宇間滿是郁色。
廢話,當(dāng)然是像了,不像怎會被強擄來此!
想必他不愿讓我看到他失態(tài),轉(zhuǎn)身拋下一句話:“你既然已應(yīng)下,便要明白。我可讓你做人上人,也可讓你做地獄惡鬼!”他語氣冰涼,不含一絲溫度。
高大的身影有著讓人無法反抗的壓迫感。
我心頭一顫,面色蒼白地看著他大步離開。
白山喚來一人低語幾聲,那人便轉(zhuǎn)身離開。
“秦娘一會就到,蘇姑娘最好長話短說。畢竟多一個人知道,蘇姑娘就多一分危險?!卑咨蕉趲拙?,便把一個黑色瓷盞放在我面前,“此藥名喚蝕心淚。發(fā)作之時猶如萬蟻噬心,痛苦萬分,需每個月服食解藥。你服?還是她服?”
黑色瓷盞,黝黑一片。沒有任何裝飾。盛于其中無色無味的液體,澄凈透徹。
“為何要我選擇?藏于飯食,隱于茶水,我毫無防范。待到毒發(fā),萬般痛苦之下豈不是更聽從大人的安排?”
白山靜靜看了我一會,語氣苦澀:“你與小姐真得很相像。此次在下……”話未說完,他便閉口不言。
我是沾了白蓁蓁的光了。我苦笑一聲,仰頭飲下蝕心淚:“秦娘與此事無關(guān),望白大人善待于她!”
見到秦娘,我才放下心來。
雖面容有些憔悴,但身體無恙。她哭著摟住我,問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只告訴她什么都別問,什么都別想,照顧好自己便可。趁著他們不注意,我偷偷在秦娘耳邊說了句“等我救你”。
是的,我迫于無奈答應(yīng)他們,并不代表我放棄逃走的念頭。冒名頂替,做一個提線木偶,怎及做自己,恣意瀟灑地過一輩子。哪怕只是一個平凡的村姑,哪怕一生粗茶淡飯。
我與秦娘被分開關(guān)押??粗啬镆荒樆炭植话玻瑵M臉淚痕地被帶走,我在心里更是下定決心,一有機會,一定救出秦娘。
地獄,我一個人在就可以了。
白山指派一個丫頭給我,名喚綠枝。長得很秀麗,眼睛水靈靈的,是個可人兒,只是眸中有著隱隱的不屑和強裝的恭順。
“秦桑低綠枝?!蔽译S口念道,這是《春思》里的詩句。權(quán)欲熏天的相府,竟學(xué)起咬文嚼字來,給丫頭起這詩情畫意的名字。
緇衣韓九
蘇陌成了相府千金,成了怡親王的未婚妻,這就是她人生發(fā)生變故的開始。第一位出場的男配白山,我也很喜歡的。他精明干練,武功卓絕,心思細膩,偏偏我選擇了虐他。他和白蓁蓁之間也是有一段止于曖昧的情愫。最后選擇犧牲的方式也是讓人扼腕不已。 天氣轉(zhuǎn)涼了,看文的朋友注意保暖,照顧好自己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