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以彼之道，超翻彼身

　　某處院落。

　　衣知秋一如往日，盤膝打坐，靜心修煉。

　　然而這一次，他卻再難像往日一樣，進(jìn)入心如止水的狀態(tài)。

　　腦海中，總有一句話縈繞不去。

　　“自然散去……順運(yùn)而為……”

　　當(dāng)時(shí)聽凌悠隨口一句，他根本沒有放心里去——以他的修為，自然能輕松縱觀全場，是以他很清楚，凌悠根本沒怎么聽他的講道！

　　聽都沒聽完就隨意置喙，只會讓他覺得可笑。

　　然而隨著時(shí)間推移，衣知秋漸漸有了不同的感覺。

　　尤其是當(dāng)他再一次模擬運(yùn)功路線時(shí)，這種怪異的感覺就越發(fā)明顯。

　　若是依他想法，在那種阻塞，步履維艱的處境中，除了憑意志苦熬外，并無他路，可若是選擇另一條路，順勢而下，竟是……隱有柳暗花明，豁然開朗之勢！

　　當(dāng)然，這只是一種感覺，還未得到驗(yàn)證，他自然不會當(dāng)場說出去，但當(dāng)照常“講道”完畢歸來后，他卻是再難按捺心中猜想……

　　于是就有了他私下推演，繼而心緒難平的一幕。

　　“居然……竟是如此……原來如此！”

　　心中喃喃默念，思而再三，衣知秋起身，抬手招來一名小廝，問清了之前持玉符進(jìn)入的少年名為‘凌悠’之后，他愣了一下。

　　“凌悠是誰？”

　　對于衣知秋來說，磊城公會唯有上游的幾位頂尖天才值得他稍稍關(guān)注一下，自然不會知道凌悠的名字。

　　而偏偏，他近日才來，在公會中也沒什么人緣，能夠說得上話的，只有一位好友……想了想，衣知秋以‘喝酒’的名義將那位好友請了過來。

　　酒過三巡后，問起了凌悠。

　　“凌悠？”

　　聞得衣知秋問話，他對面的一個(gè)白眉老者，露出古怪面色。

　　如果凌悠在這里，定然可以一眼認(rèn)出，這白眉老者，好巧不巧，正是負(fù)責(zé)管理藏書樓的那位“梅老”！

　　“梅老認(rèn)得他？這是個(gè)怎樣的少年？”見“梅老”露出這副表情，衣知秋連忙問道。

　　“只是前些天經(jīng)常在藏書樓遇到……唔，一個(gè)浮夸少年罷了。悟性略差，境界虛浮，根基不穩(wěn)，都到了這個(gè)年紀(jì)，卻連修行基礎(chǔ)都沒弄清，還巧言令色，不過朽木……”梅老收斂神情，一擺手，隨意說道。

　　聞聲，衣知秋頓時(shí)愣了下？

　　啥？

　　悟性差？根基不穩(wěn)？弄不清修行基礎(chǔ)？只是朽木？

　　咱倆說的是一個(gè)人?。?p>　　衣知秋滿臉古怪。

　　“梅老，你沒弄錯(cuò)？”

　　“千真萬確?！泵防限哿宿酆?。

　　衣知秋聞聲想了想，也不多話，直接將之前自己順著凌悠話語，推演下去的模擬路線，呈遞梅老眼前。

　　只一眼，對方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即便平日自傲了一些，但梅老終究執(zhí)掌藏書樓多年，眼力勁絕對夠！

　　否則他也不能和衣知秋成為忘年交。

　　當(dāng)下，他越看越覺在理，穩(wěn)如泰山般的身軀不自禁地顫抖起來，一雙老眸精光畢露！

　　“你成功改良了《穹真解體》？”

　　話音中，不掩激動。

　　要知道，他和衣知秋交情最深，故而十分清楚對方修的這門《穹真解體》，包含了他老師私下布置給他的一個(gè)“作業(yè)”——將這門功法，改良成人階上品功法！

　　這一點(diǎn)，聽上去很難，但這門功法研究者頗多，不說別人，衣知秋的老師就早已做成，給了衣知秋許多提示，所以也不算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只是在梅老看來，即便有他一起幫著鉆研，這也至少是數(shù)月之功，卻不想衣知秋竟然在今天就完成了！

　　這可就不得了了。

　　改良完成，他梅老也能有幸一睹人階上品功法的真容……

　　如此，他怎么可能不激動！

　　看著梅老充滿希冀的眼神，衣知秋面色更怪……

　　“不是?！?p>　　“這事，說起來，還得歸功于你剛才說的那個(gè)……凌悠?！?p>　　話音落，梅老差點(diǎn)沒一個(gè)踉蹌摔倒在地。

　　“你說什么！？”

　　……

　　此刻，凌悠已匆匆著衣，走出門外。

　　修習(xí)功法，晉級成功，他的五感變得十分敏銳，再不是之前名不副實(shí)的孱弱修煉者！

　　如果用后世的話說，之前的凌悠，就像是從來沒有體系學(xué)習(xí)過，只知胡亂廝打的江湖混混，而現(xiàn)在的他，則裝備上了內(nèi)功心法，成為了一名真正的高手。

　　需知所謂功法，本就是與修煉體系最為密切相關(guān)的存在，將之切實(shí)走過一遍的凌悠，從各種意義上都變得煥然一新！

　　在他出門片刻后，五人身影在不遠(yuǎn)處出現(xiàn)。

　　為首一人，正是楊白。

　　就見他目光冷冷地在凌悠身上掃過：“慶幸吧，公會明令，同輩相爭，不得死斗?！?p>　　“否則，你過不了今晚?！?p>　　“識相的話，你知道該怎么做……那樣，還可少受些皮肉之苦。”

　　這番話落下，凌悠面無表情。

　　“單個(gè)，還是一起？”

　　淡淡話音落下，聽在來眾耳中，卻滿是囂張意味！一時(shí)間，來者都?xì)庑α恕?p>　　他們可是公會的上游天才，素來心高氣傲，如今聯(lián)袂而來，不過是為了彰顯力量，卻居然，反被一個(gè)境界還不如他們的中游天才，如此蔑視？

　　“不知天高地厚……江樺，你去！”

　　楊白冷哼一聲。

　　“我，只給你三招！”

　　“嘿……楊二哥，何須三招，對付這種弱渣，一招就夠了！”一名身材偏瘦的黑臉少年嬉笑著從人群中走出，鼻孔朝天，也不打什么招呼，猛地身形一掠！

　　凡階四品武技，陰風(fēng)步！

　　伴隨著一陣陰風(fēng)，江樺以肉眼難見的速度，瞬息來到了凌悠的身后，而后右指微屈，一指點(diǎn)出！

　　步法指法，一應(yīng)相融。

　　指尖泛華，黑光粼粼！

　　顯然，其中造詣，已經(jīng)登堂！

　　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凌悠同樣伸出一指，同樣泛起黑光，伴隨陰風(fēng)……只是不同于江樺的鋒芒畢露，凌悠一指上的光芒，卻是漆黑如玉，樸實(shí)無華，給人一種厚重?zé)o匹的沖擊感！

　　你若登堂，我便入室！

　　剎那間，兩指相撞！

　　只聽咔咔咔數(shù)聲骨碎聲，伴隨著一陣殺豬般的慘叫，在場間響起！

　　“啊啊啊??！——”

　　就見之前還一臉蔑視，囂張的江樺，此刻卻是面容扭曲到了極點(diǎn)，自指尾至臂端，一瞬盡崩，不知斷了多少骨頭！

　　整個(gè)人的身形，也是猛地暴退，途中一個(gè)不穩(wěn)，砰地一聲重重砸在了地面，宛如倒栽蔥，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全場驚愕，唯獨(dú)凌悠一臉淡然，還隨意地甩了甩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剛才你說的，一招？”

　　此話落下，剛剛奮力從土中鉆出的江樺頓覺羞愧無地！要知道公會這些個(gè)武技，都有在藏書樓中公開，中游及以上的天才完全有資格閱覽修煉。結(jié)果同等條件下，他堂堂公會上游天才，竟領(lǐng)悟得還不如對方一個(gè)中游天才……

　　這臉打的！

　　便在這時(shí)，凌悠目光淡淡在其余人身上掃過：“下一個(gè)？”

　　聞聲，那幾位驕狂得不可一世的天才們，都覺面上無光，如何能忍！

　　“放肆！”

　　除了最強(qiáng)的楊白之外，剩余三者，瞬息身形一展，一擁而上！

　　很顯然，他們雖怒，但看到剛才江樺的慘狀，也已不再輕敵！

　　就見一人一路狂踏，所過之處盡皆碎裂，裂石激蕩，在他腿部形成了一道銳刺屏障，宛如荊棘刺猬，伴著勁風(fēng)，朝凌悠狠狠踢去！

　　另一人五指長豎，喃喃碎念，便有天地靈氣匯聚掌心，令其呈一片火紅，如熾熱巖漿，而后他雙掌平舉，猛地一推，掌風(fēng)從天而降，將凌悠團(tuán)團(tuán)籠罩，似要將他徹底碾壓！

　　最后一人則狠狠握拳，指間縫小，卻有金光迸射出來，仿佛破繭成蝶，威力倍增，隨著他一躍而起，金拳砸下，其勢如泰山壓頂！

　　三位公會鼎鼎有名的上游天才，俱都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而他們的目標(biāo)，居然只是一個(gè)連上游都沒擠進(jìn)去的少年！

　　若是傳將出去，只怕大多數(shù)人，都會難以置信！

　　這都不能用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來形容了……這根本就是徹底的碾壓欺負(fù)！

　　是的，就是碾壓。

　　唯一旁觀的楊白負(fù)手而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自持天才，隱忍至今，想扮豬吃虎？各個(gè)攻破？呵呵，我哪里會給你這個(gè)機(jī)會！”

　　“這，便是與我楊派作對的……什么?。俊?p>　　豪放壓人的話語還未說完，楊白猛地陡然渾身一顫，雙眼圓瞪，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

　　但見三人強(qiáng)招陡發(fā)的剎那，凌悠身形一展，周遭陰風(fēng)陣陣，倏忽間便已來到了三人面前，然后……

　　一腳。

　　一拳。

　　一掌。

　　咣當(dāng)數(shù)聲！

　　三人一齊倒飛出去！

　　用拳的天才手骨盡碎，用掌的天才臉上紅腫一片，血崩門牙，最慘的是用腿的天才……如今正捂著下身，在地上哀嚎打滾，冷汗淋漓，簡直慘不忍睹！

　　“豈有此理！”

　　眼見這般，楊白再無之前氣定神閑的模樣，就見他猛地拔出腰間長劍，劍勢瞬起！

　　清亮劍鳴，響徹全場！

　　“碎劍訣！”

　　一聲斷喝，伴著尖銳的破空聲，竟是利劍急速，切開了勁風(fēng)！

　　嗖嗖嗖！

　　楊白手腕翻飛，抖出無數(shù)劍花，織成一片劍網(wǎng)，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將凌悠團(tuán)團(tuán)包圍！

　　本來，這種私下的爭斗，是不允許動用兵刃的，但楊白眼見凌悠再三發(fā)威，心中，已是多了一抹忌憚！

　　所以他出劍！

　　在他看來，就算凌悠藏得再深，他也不可能在這個(gè)短暫的時(shí)刻，拔出劍來迎戰(zhàn)！

　　如此一來，凌悠必?cái)o疑！

　　不得不說，楊白身為磊城公會第一天才的族弟，終究是有那么幾分見識。

　　然而很可惜……

　　當(dāng)他施展出方當(dāng)入門的凡階五品武技——碎劍訣之時(shí)……凌悠，就已經(jīng)掌握了這門劍術(shù)的“小成

　　”層次……

　　一如高屋建瓴。

　　經(jīng)歷過滄海的人，自然不會再將淺河放在眼中。

　　所以如今，凌悠手中雖然無劍，但楊白的劍，在他眼中，亦是漏洞如篩！

　　就見在凜冽的劍網(wǎng)圍困下，凌悠宛如一只花間蝴蝶，游刃有余，新學(xué)到的大成級陰風(fēng)步施展得淋漓盡致，每每踩在關(guān)節(jié)處，身子總能在劍勢落下之前，悠然躲開。

　　動作隨意至極，宛如兒戲。

　　“怎么可能？”

　　見狀，楊白幾乎要懷疑人生！他久攻不下而凌悠卻一臉悠閑……這哪還能不知，對方已經(jīng)完全看破了自己的招式？

　　“啊啊啊！”

　　被一個(gè)中游天才如此戲弄，楊白終于完全失去了冷靜，就在他發(fā)狂暴走，劍勢瘋漲想要用‘碎劍訣’的狠辣變招一拼之時(shí)，凌悠的身形，率先出現(xiàn)在對方面前。

　　然后，他伸手。

　　像采了一片樹葉。

　　像摘了一顆果實(shí)。

　　于重重漏洞之中，把握住了最佳的時(shí)機(jī)。

　　凌悠虎口奪劍。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一臉不敢置信的楊白，卻是將他先前將欲說出的話語，原原本本……奉還！

　　話音淡淡。

　　“碎劍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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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清厲劍鳴之后，楊白啪地一聲坐了下來，身上鮮血淋漓，身下黃白齊出。

　　這一劍雖然有凌悠克制，沒要了楊白的命，但……真的要完了他的，臉！

　　何謂以彼之道，超翻彼身？

　　這就是！

　　拿你的劍，用你的招，搶你的詞，打你的臉！

　　一條龍，沒毛??！

　　“不會使劍，就別使。”

　　凌悠看了楊白一眼，搖頭，隨意將手中劍往地上一插。

　　“丟人現(xiàn)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