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魅口中所說的能看皮影戲的茶樓就是桂云樓。
這地方不但戲好茶甘,點(diǎn)心更是出名得很。老板和老板娘都是京都本地人士,故而即便過年也沒有關(guān)門休息。夫妻倆勤快,只想著趁年輕多賺點(diǎn)錢,給膝下唯一的小女兒攢足嫁妝。
因著這兒出名,且周圍幾間茶樓又沒有開,整個樓內(nèi)幾乎人滿為患。不但一樓的散座全都坐滿了,就連二樓的回廊處也擠著許多看官,而那為數(shù)不多的幾間包房更是早早定了出去。
冥魅和孟姜看著無處下腳的大廳頓時深感無力,她們只知這兒不會歇業(yè),卻忘了提前定個座位,想來今晚要在這兒看戲是不太可能了。
“總不能和那些男子擠在一起,早知道也和灼灼一樣換了男裝就好了。”孟姜看了眼灼灼,無奈地說到。
“就是換了也沒用,難不成還真要站著看么?”哪怕是身為宮婢的灼灼和蓁蓁平日里也不曾吃過什么苦,讓她們幾個站著看戲,可真是難為她們了。
“那怎么辦,好不容易出來的呢。”看了看旁邊,說好會陪她看燈的魍魎一直也沒有出現(xiàn),孟姜心中不免更加失落。
“公主,你看那邊,”灼灼伸手指了一下,似是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了一絲轉(zhuǎn)機(jī),“崔尚書和李大人呢!”
冥魅聽著有些不可思議,崔鈺和李淳風(fēng)竟會坐在一起看戲?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男人一襲墨色的長衫,即使是在喜慶的節(jié)日,他仍是拘著自己,連衣著都不肯用些鮮艷的色調(diào)。
崔鈺坐在一身玫紅色衣袍的李淳風(fēng)面前,與旁邊人那鮮艷又俗氣的樣子對比鮮明。
似乎感受到了灼灼過于炙熱的目光,李淳風(fēng)回過頭來認(rèn)出了她們幾個,忙招手示意。未等冥魅反應(yīng)過來,孟姜便拉著她走了過去。
“兩位大人,真是好巧呢?!泵辖Φ脿N爛,她發(fā)覺這長安城真是小,每次出來都能遇到熟人。
拱手行禮后,李淳風(fēng)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幾位貴人今日也出來湊湊熱鬧?不如就跟我們擠擠,一桌看戲吧?!?p> “好啊好啊?!闭泻糁《稚狭艘粔夭韬蛶妆P點(diǎn)心,冥魅和崔鈺被擠在中間,著實(shí)有些不自在。
上次兩人見面,還是在南熏殿,她叫崔鈺像李淳風(fēng)一樣躲懶。
結(jié)果今日人家倒是約著一起看戲喝茶,著實(shí)讓她有些不爽呢。
“早知道你也要出來,祭禮結(jié)束后就帶你們一道出宮了。”崔鈺不知她那么小心眼兒,見了她自是笑意深深,幾乎把全桌的點(diǎn)心都堆到她面前,完全不顧忌李淳風(fēng)。
“喂喂,那可都是我愛吃的呢,就算是借花獻(xiàn)佛也不能這樣吧?!弊焐想m然抗議,但也不敢把那些吃食再搶回來,只能默默護(hù)住自己碟子里的那幾塊。
“李大人那么愛吃甜么?”看他的樣子,連冥魅都有些詫異了,這個大男人居然比她還嗜甜呢。
吧唧了下嘴巴,李淳風(fēng)笑道,“微臣生平最愛的兩樣?xùn)|西,一是妖怪,二就是點(diǎn)心了?!?p> 噗嗤一下笑出來,冥魅忽然覺得他也不是那么討厭,連帶著方才的壞情緒也沒有了。
只是他們這邊氣氛剛剛?cè)谇⑵饋?,鄰桌的一對男女便吵了起來。看樣子是那位相公不知說錯了什么話惹得那小娘子不開心了。
因著戲臺上那咿咿呀呀的戲曲和臺下的叫好聲,冥魅聽不清兩人在說什么,只是偶爾有那么一兩個詞語落進(jìn)耳朵,大概是“哥哥”,“不配”,“魏家”......
狐疑地看了一眼孟姜,小姑娘也搖搖頭,示意自己沒聽清。
倒是李淳風(fēng)一面吃著點(diǎn)心渣子一面說到,“那是蕭家的幺女,前幾日陛下將魏大人的女兒胤娘許配給她哥哥了,這姑娘估摸是為自己的父親鳴不平呢吧?!?p> 點(diǎn)了點(diǎn)頭,冥魅和孟姜相視一眼,似乎都在感嘆攤上這么個小姑子,胤娘姑娘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呢。
“蕭姑娘沒有許配人家么?若是嫁出去了,就不會為難嫂嫂了吧?!别埵侵缹Ψ铰牪坏?,孟姜還是壓低了聲音問了一句。
“怎么沒許,你看她旁邊那位蔣家少爺,前幾日剛剛?cè)ナ捈姨岬挠H,據(jù)說那些聘禮樣樣貴得令人咋舌,尤其是那件嫁衣?!?p> “上好的織金緞子裁制而成,繡著鳳穿牡丹的圖案,是金陵最好的繡娘歷時半年才做好的,一應(yīng)的喜帕和繡鞋也精美得很。蕭大人雖然仕途坎坷,可數(shù)次罷官又?jǐn)?shù)次被重新任用,足可見是陛下器重的人。所以明眼人都能看明白,蕭家這輩子再差也差不到哪去了,再加上那蕭小姐長得漂亮,所以求取她的人特別多呢?!?p> “可是這位蕭小姐也是個眼高于頂?shù)闹鲀海l都看不上,尚未及笄時就放出話來,非要這世間最好的嫁衣,才肯出嫁?!?p> “這不,直到前幾日蔣家公子達(dá)到了她的要求,拿了那件嫁衣給她,這才如愿抱得美人歸。兩人婚期都定了,只是比她哥哥成婚要晚幾日,所以魏姑娘少不了還要和她住一段時間呢?!?p> 李淳風(fēng)把這一切說完,冥魅獎賞似的又給了他幾塊點(diǎn)心,“真沒想到,李大人還知道這些宅斗故事,我以為大人只關(guān)心如何捉妖呢?!?p> 笑著看了一眼崔鈺,男人神色無奈,卻什么也沒說。
“三小姐說對了,”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了一句,冥魅只覺得對方的八字胡隨著勾起的唇角都要飛起來了,“我聽說那件嫁衣并非凡品呢?!?p> 一旁三個小姑娘一聽全都來了興趣,托著腮眨著眼兒等他說下文。
大概這輩子都沒被姑娘們這樣看過,李淳風(fēng)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隨即便愈發(fā)得瑟起來。
“那朱紅的嫁衣實(shí)在太美了,美得有些詭異,我雖沒親眼見過,但太常寺的一個小徒卻有幸看過那么一次。據(jù)他說,那嫁衣好像有種魔力,讓人只看一眼就念念不忘,恨不得要即刻穿在身上再不脫下才好。”
“真有這么神奇?”孟姜臉上閃過一絲難以置信,好看的嫁衣她見過許多,卻從沒有哪件像李淳風(fēng)說的這般令人著迷。
“可是我記得,蔣家少爺前幾年已經(jīng)娶過妻子了?!币恢蹦蛔髀暤拇掴曂蝗婚_口,為這則傳聞又增添了幾分詭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