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陰靈將軍,一擊不中,轉身看向大殿,那一道碧綠色的身影,正懸掛在屋檐邊緣,銅鈴鐺生滿了銅綠,在風中搖擺,發(fā)出攝人心魄的聲音,那一襲綠色的長裙,如離別的寒柳一般,在血霧繚繞的檐下輕輕飄動,仿佛一縷香魂,就要這樣飄離而去。
那一張秀氣美麗的面龐,已被紫色的細微血管,血管末梢相錯相接,如同被詛咒的紫色植物,爬滿了臉龐,將那張小臉掩蓋在了濃密的植物根莖枝葉下。
陰靈將軍頓了頓,眼中幽幽碧火旺盛地燒了起來,舉高手中的畫天戟,將畫天戟的兵器頭,對準了那具柔弱的身體,陰靈將軍眼中幽幽碧火跳動,仿佛邪惡地在笑一般,這笑容很快消失在面部扭曲的肌肉上,手往后一拉,突然擲出,那畫天戟飛出陰靈將軍手,朝著那不堪一擊的身體,飛了過去。
老者眼中血淚流下,手指曲張一下,卻是突然沒了力氣,那一襲綠衣的身子,在屋檐下滑了一下,像被風吹落的葉子一般,衣裙邊緣輕紗,輕輕起伏顫動。
沉悶的一聲,小晴掉在了地上。
小晴發(fā)出了一聲悶哼,又再度昏睡了過去。
老者眼中已沒有血淚可流,懊悔已在逐漸虛弱下來的身體中,也變得有些淡不可尋了。
那柄畫天戟,劃破空氣,正向自己的方向快速地飛來。
就這樣死在自己造的祭血陣里了嗎?
老者的眼神也開始渙散起來。
突然之間,云游風走,卷起黃沙,吹起碎尸,老者的眼睛動了動,那明明將要到自己身上的畫天戟,竟然硬生生停在了眼前。
時間是凝固了么?
老者心中疑惑:難道是自己已經死了!
這時,老者已經顧不上想這些了,在這廣場里,那黑傘懸浮處,漆黑的光芒突然擴散而來,將血霧都給吞噬了。
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
整個大殿廣場在一瞬間變得黑暗下來。
徹頭徹底地黑暗,籠罩了天地,伸手不見五指,在廣場的一角,陰靈將軍的兩團碧油油的鬼火,也像是被水淹沒了一般,暗了下來。
然后徹底被黑暗的潮水給淹沒。
雨水的聲音遠去。
風吹過的呼嘯聲,也漸漸聽不到,直到徹底消失。
仿佛這黑暗,將一切都包裹在里面,如潮水一般,將所有都給淹沒在水之下。
然后,黑暗開始有了一點點變化,仿佛扭曲了一下,以黑傘為中心,扭成了一道道曲線,像是水中有了一處漩渦,把所有的東西都卷向漩渦中。
無聲無息,卻沒有任何可以做漏網之魚。
聽到悶哼的一聲響動,似乎是陰靈將軍痛苦的聲音,但這聲音很快被淹沒,就像是被一只強有力的大手掌,給蒙住了嘴巴。
在這看不見的黑暗里,有東西在向著黑傘涌進,而在這巨大凝重不見任何光任何聲響的黑暗里,又聽不到任何的動靜。
就這樣一直緩慢而沉默地流動著,仿佛時間已成了永恒,沒有過去與未來,只有瀝青般粘稠的黑暗,將一切拖入那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黑暗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的車輪仿佛就卡在了那里,直到有一線微弱的光亮,透了進來,朦朦朧朧,如毛月亮,又像雞蛋殼那層薄薄的膜,仿佛黎明前天邊一抹魚肚白。
黑暗緩緩退去,如潮水般涌向黑暗最深的地方,又像云散向天邊。
起風了。
微雨兩三滴,落在眉心,冰涼刺骨。
抬頭看去,還是那墨云,還是風在吹動云走,雨滴落下,斜斜地灑落。
在這廣場里,已沒有了打斗時狼藉的場面,地面依舊是長滿了墨綠到幾乎黑的長草,像青石板磚下,壓著一個長頭發(fā)的女惡鬼。
老者睜開了眼睛,金黃色的頭發(fā)吹過蒼老的臉頰,撫在面上,看起來特別的獨特,老者面上沒有爆破的血管,但是嘴角、眼角、耳朵里,確實有血流出。
老者看了一眼天空,眼中忽然充滿了慶幸。
老者轉了轉頭,強撐了一下,運起妖力,臉色稍微好看了些,老人沿著大殿屋檐,滑了下來。
踉蹌了一下,差點跌跤,這一下,似乎連腳都給跌麻木了。
大殿臺階上,躺著一個柔弱的女子,如暴風雨摧殘過后的花朵,蒼白的臉色,發(fā)紫的嘴唇,那一襲被雨水淋濕的綠色長裙,在落下的雨水中,風吹過,也沒有翻動一下。
老者手顫微微地落在那閉著的眼睛上。
突然,女子咳嗽了一聲。
老者的手突然停住,而后又激動地抖了起來。
“都是爺爺不好,不該教你這祭血陣法!”
小晴雖然咳嗽了一聲,卻沒有醒過來,嘴唇干地發(fā)紫,眉頭緊緊皺著。
“喵!”
大殿的紅漆柱子后面,一雙黃色瑪瑙般的眼睛,探出了黑暗,朝著這邊看了看,忽然伸出了貓爪,往地上一踏,隨后幾步往這邊跑來。
來到了小晴的身邊。
老者見到那黑貓,抬手就要打,那黑貓委屈地喵了一聲,低下了貓頭,黃色瑪瑙般的瞳孔里,有碎片般的光澤閃動,黑貓靠在小晴的手臂邊,又緊緊地用頭碰了碰。
老者嘆了口氣,扶起小晴,在懷中,用了用力氣,要把小晴抱離這雨中。
一團黑暗的影子,從身后的天空籠罩過來,像是一大朵烏云,幾乎把光明給遮住了。
老者意識到這詭異的黑暗,轉過了身,扭過了頭,瞳孔在那一刻又緊緊收縮起來。
一個高大的身影,如山岳般,站在眼前,要仰望,才能看到那個人的臉,那人的臉籠罩在黑霧中,看得不是很清楚,因為那人手中撐著一把漆黑的傘,傘面上有黑不見底的黑霧,像是在流動,在那張臉上流動。
那把黑傘……
老者心頭一跳。
老者低頭思索時,余光看到那高大身影身上,也是血跡斑斑。
老者又抬起了頭。
盡管那張臉在黑霧籠罩中,但那張臉上的眼睛……
但那雙眼睛,卻如璀璨的明星,刺得老人瞇上了眼,那雙眼睛中的光芒,如一顆劃過天際決絕的流星一般,帶著不容侵犯違逆的壓力。
那緊閉的嘴唇,緊緊泯了一下,開口道:“我爹陸大路,在哪里!”